范静离开警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故意伤人的小助理不出意外被拘留了，黄雅去了医院好一通检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她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还能听见对方中气十足地叫嚣，话里话外都是要助理牢底坐穿的意思。
从头到尾没得到一句感谢的范静：……生活嘛，是这样的。
黄雅和助理之间的纠葛她懒得管，她只在乎导演什么时候出院？
听说是和黄雅聊了什么被气晕过去了……唉…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要是她的【悬壶济世】等级再高些就能亲自为导演诊断——哪怕急救一下也好啊。
她还想作品好好上线呢。
大晚上的不好打车，等到家都接近十一点了，饭还没吃、澡还没洗、家里又落灰该收拾了……范静忍不住想，要是有个生活助理就方便多了。
不行，现在的收入还负担不起……要不叫个帮佣？
电话铃声冷不丁响起，摸黑洗澡的范静吓得一激灵。
反正也没外人，她索性赤脚踏出淋浴间，接起电话：“喂，你好。”
春夏之交，夜晚的气温还有些冷，没开空调湿淋淋的冻得一哆嗦。
“小范，”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困倦，“我听说你们组里今天出事了？”
“佟哥？”范静小小惊讶了一下，“你不是在国外吗？”
“所以这不是刚睡醒？还得赶通告——”他毫不避讳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个事？没受伤吧？”
“没有，放心吧。”
“那就好，听说导演都进医院了……还有进局子的？”
“嗯…”范静斟酌着话语，“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她将最后的伤人事件简单说了说，只讲看见的，不讲推测和认为的。
几乎刚挑了个头，佟延河秒懂：“噢黄雅啊。”
一个圈子混了多年的，那点底细彼此都清楚。
佟延河不屑：“他那个死相，早该有人收拾了，天天拽得跟什么似的。”
“等着看吧，”他呵呵两声，“肯定有人爆他的料。”
末了又生气：“你也真是，护着他干嘛，伤了自己多不划算。”
他的话密得范静都插不进去，好容易等他歇口气，忙解释：“事发突然，我也是条件反射，总不能干看着。”
甭管黄雅怎么样，她一个女人干看着男人挨揍不为所动，万一传出去多不好听。
“你啊你，”佟延河自然不可能想不到这茬，很是无奈，“怎么那么倒霉。”
“是啊，”范静知道这事就算是翻篇了，玩笑道，“我可真是太倒霉了，佟哥你可要记得给我带特产。”
“得得得，”佟延河笑，“回去再慰问你。”
“好嘞，那您忙啊啾——”范静一个喷嚏，还好没带出鼻涕泡。
佟延河笑声一顿：“感冒了？”
“没有，”范静揉揉鼻子，“没事。”
电话那头啧了一声：“……行吧反正天高路远的也管不着你，你自己注意。”
“知道啦，佟哥——好像我爸。”
“像……”佟延河被气笑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
隔着电话，范静完全可以想见他的白眼和无语脸，吃吃笑起来。
“没你这么大的女儿，滚滚滚！”
被单方面掐断电话，范静并没有什么不悦，只觉得人不高兴的时候果然还是得找点乐子。
看，她现在心情不就好多了吗？
*
陈导比范静想的坚强多了，第二天就回到岗位。
她们女子北征组没什么变动，照原计划拍摄，倒是男一……并不很意外的被换了。
化妆小哥说起这事时嘴都快笑歪了：“风水轮流转啊！”
“他单方面违约，不仅被开了还得赔违约金，”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笑死谁了！”
“那谁来接替啊？”同屋化妆的演员同事担忧蹙眉。
“是我。”
清朗的男声响起，温润入耳却叫一屋子人齐齐吓得一激灵。
男人被这整齐划一的动作逗笑：“抱歉，不是故意偷听，刚刚好走到门口就听人问到。”
化妆小哥率先叫起来：“吴旬阳老师！？”
吴旬阳微笑依次问好，最后目光落到范静脸上：“这位就是范女士吧？”
“是，”范静面露疑惑，顺着他意快步上前握了个手，“吴老师好。”
“我听陈导提过你，”他个子不矮，几乎不需要仰视换了世界、换了身体后身高直逼一米八的范静，“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嗯？”范静眨眼，坦率地表露不解，“我、我吗？”
她们应该没有对手戏。
“看来陈导还没告诉你，”吴旬阳莞尔，“她给你加戏了。”
“啊啊？”
范静并不高兴，即使被陈导夸天赋异禀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陈导为她加戏的结果就是，剧中角色多了个留在朝廷做官的双胞胎妹妹——她领一份工资打两份工！
罢了，范静安慰自己，这也是展现能力的好机会，做得好对上升很有好处。
于是再次见到吴旬阳时，范静谦卑恭敬地下拜，相较战场上威风凛凛的胞姐，端的是清正儒雅、不卑不亢。
吴旬阳三十出头，又是童星出身，资历深厚，家中母父俱是科班演员，行事稳重大方，工作也认真非常，一些走路速度、茶盏花纹的小细节都一一找导演商议交流，力求最佳。
这样一位同事的加入，对作品来说无疑是为虎添翼，组里每个人都很庆幸——不用担心播出后因为某人一个人的黑料连累全剧被下架了。
吴旬阳认真，范静也不遑多让，剧中同一个父家的背景又让她们对手戏颇多。
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除了较真严苛到导演编剧都无奈之外，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于范静本人而言……除了爆肝也确实没有坏处。
吴旬阳是个很和善的前辈，好为人师，指点了她许多，大大帮助了她这个外来者深入理解本剧的历史背景。
也许是彼此合作给吴旬阳留下了好印象，候场休息时居然主动问她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范静自无不应，边扫码添加，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怎么做到天天熬夜爆肝还没有黑眼圈、气色极佳的？
什么牌子的护肝片？
吴旬阳对此一无所觉，好友通过后只看了一眼便收起手机，眼睛落在片场，话却是冲着范静说的：“你都不发动态吗？稀奇。”
范静眨眨眼，拿起手机调出他的朋友圈，哑然失笑：“吴老师不也一样。”
吴旬阳一手撑着下巴架在椅子扶手，说话慢悠悠的：“我那是‘仅三天可见’。”
这时候在古代待久、回现代后又不热衷社交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他不提，范静压根没想起这茬。
“是我落伍了。”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吴旬阳闻言啼笑皆非地扫她一眼：“年纪轻轻的说什么落伍。”
范静心想说这话的您可比我老气横秋多了。
……不过人家确实是长辈，小年轻·范静无法反驳。
“你的戏也快拍完了吧？”吴旬阳微微阖眼，似在舒缓眼部，“之后有什么打算？”
范静想了想，杀青都暑假了——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平时学业事业两头顾，忙得全靠咖啡续命，假期里反倒闲下来……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新活儿，而且工资也入账了，那就……
“可能会去旅行。”
工作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奔着享受！她期待好久了。
“那挺好。”
吴旬阳声音轻飘飘的，简直叫人怀疑是不是睡着了，偏等你以为话题结束了，他又不疾不徐地补上一句：“想好去哪儿了吗？我这一年到头到处拍戏，去过的地方还挺多的，说不定能给你点‘攻略建议’。”
范静欣然接受：“可能是青州。”
——青州离A市不远，又是出了名的江南水乡，游湖赏景都是极好的。
“青州啊，你要想游湖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预定了。”
“现在？”范静惊讶，生意这么火爆的吗？
吴旬阳不知想起什么，猛然睁开眼直直盯着她，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没开玩笑，人山人海。”
“湖里船比岸上人都多。”
“……”突然有点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