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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新月

    她取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随意抛到半空,又被杭宇风小心接住。

    “郁总,看料子我不是行家,只能简单看看。”而后者被逼的前后无路,只能是小心掂量着开口。

    郁礼也没马上回他的话,只就是那么晾着他,一直晾到他开始面露尴尬。

    “嗯,看的怎样了小杭?”

    “...这个,”但杭宇风的尴尬做不得假,“这个恐怕是块品相过高的料子,凭我是看不出门道了。”

    他近乎模式化的说着,面皮扯的很僵。

    颜润随着他的话将视线探了过去,认出了那个手串,是他从临滨城带回来的被推销硬塞的塑料珠子。这对杭宇风来说确实难办,好歹也是一个知名珠宝设计公司的老总怎么会连塑料都认不出。

    不过指鹿为马罢了。

    “姐姐,这不是我带回家的那串塑料吗?杭总怎么这都认不出。”偏偏他还不打算就此作罢。

    靠在郁礼怀里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虚搂着郁总的脖子,伸手对那串珠轻轻一指,就断了杭宇风的所有退路。他看着一副从没有过的娇娇弱弱,却是站那的人绞尽脑汁也圆不回的残局。

    “小杭,你怎么说?”

    郁礼听着颜润的话,很是欣慰的大掌一支,摊在了颜润的头顶又轻轻揉了两把。后者被揉的微微凌乱了造型,却又不敢立马抱怨,毕竟还正借着郁总的东风狐假虎威呢。

    “...郁总,是我眼拙了。”然郁礼的话,杭宇风没有任何的回答能够是正解。

    又或者说这句话根本就没想过给他留正解,只是纯粹的想要给他难堪、借机报复。

    “嗯,你确实是眼拙。”一直到他被逼出这句回答,郁礼才慢悠悠开口,“不过啊,你在仗着溯风时代的权势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眼拙呢?在经贸找理由做那些下/贱勾当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眼拙呢?”

    “到了现在才来跟我说眼拙,小杭啊,会不会太晚了。”她瞥给杭宇风一缕余光,又低头认真端详起颜润的侧脸;其间还伸手摩挲了好久。

    颜润悄悄瞪她,就是没能唬住。

    “...郁总,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颜部长跟您是,是这个关系。我要是知道,就算是多给我划几个...划几个公司在手底下,我也不敢做那些事啊!”然杭宇风已经站僵在了原地。

    “所以杭总你的意思就是说,换了别人,你做那些事就是理所应当了?”但是不仅仅郁礼,颜润也没想放过他。

    “觉得我的颜颜说的对吗,杭宇风?”

    郁礼紧跟其后,压了正经的强调逼问。

    “——叩!”室内一声重响,是杭宇风在郁礼不咸不淡的调调里跪到了地上。

    “郁总,是我不懂事,还请您跟颜先生原谅。”

    他说着,却是浑身都在颤抖,甚至不敢抬头对上郁礼的视线。他当然明白郁礼的手段。

    “乖乖。”

    “嗯?”

    然郁礼也没对他的举动大惊小怪,只是拍着颜润的背脊安抚着,怕他受惊,“你想原谅吗?”

    “...不想。”

    “好。”直到颜润开口,“那小杭啊,你就收拾收拾回去吧,别吓到我的颜颜。”

    她浅浅淡淡的下着逐客令,也是轻轻泯灭了杭宇风所有希冀。

    “郁总......我求您,给溯风一个机会。”

    他仰头,强迫自己去直面郁礼,“溯风这么多年不容易。”

    “你是觉得欣唐容易,还是池全容易?”

    但他并没能为自己求来什么改变。

    他跪在那,再没能继续开口,只有郁礼的余光眷顾到了一点点,“自己出去吧,我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你说说,溯风是怎么不容易的。是保护费收的太轻松了,还是设计稿抢的太频繁了,又或者在远峰公费捞的太少了?”

    只是颜润突然开口,岔开了走向。

    “...我,这个事情确实错了,但只能算是我的问题。”大概是自己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不存在争议了,躲不过去了,所以他几句话在嘴里裹挟良久下了另外的决心,“我可以离开溯风,但可不可以放过溯风。”

    他抬头看颜润,从仰视郁礼转变成了仰视颜润。

    可他发现这并没能引起什么改变。看郁礼的时候他会被压制,看颜润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完全直的起身板,前者直观于钱权,而后者反而要复杂的太多。

    “你呢?”颜润有点摸不透了他突然的意思,失去了他,或者说他失去了溯风,那溯风继不继续存在又能有什么意义呢,“你之前站在溯风之上,有想过放了旁人吗?你根本就看不到脚下。”

    “但我相信你可以看到。”这一回,对着颜润的问他却回的尤其快,“颜润,你跟我不一样;你的纯粹一直都在,而我的已经丢了。我一直很羡慕你。”

    他好像卸下了一点对于钱权的低头,而更多是诚心的服气,“还记得你当初进远峰的那副设计吗?”

    对于话题突然的跳跃,颜润是有些愣然的。只感受到圈住自己腰的手掌更用了些力气,有暖热的触感从其掌心过渡到我身皮肤、血肉,然后自己也就跟着不自觉的攥紧了郁礼的领口。

    “溺毙?”

    于是他被撑足了勇气答道。

    “没错,那时候我因为《溺毙》多次的招揽你,确实就是觉得你是个好苗子。就像你今天,事到如今才被动的让郁总领出来收拾我,行为的本质实际在那副作品里就已经表露了;像溺毙于深林,却也不会求苍穹庇护,只会柔韧的穿透天幕。”

    “五年,这五年,你永远不会丢掉的东西,我已经永远也捡不回来了。”

    他这番说辞,远比他前半段的卑躬屈膝要来的流利。对于他这样一个,在商场上盘旋已久的老辣,大概也是把这番话在心底重复过太多次了。

    “所以你是觉得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不是觉得,是求你帮我。”

    “凭的什么。”

    “凭不了什么,只能说是为什么。溯风也曾经干净过,我想你给它再干净一次的机会,无所谓我。”

    “你走吧。”颜润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仅仅卸了力气,软塌塌靠进了郁礼怀中,“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纯粹,那就不会开口说这些,而是直接相信我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跟答案。”

    “......我希望保住溯风。”

    杭宇风有良久犹疑,但还是没再多继续,起身朝着郁礼深鞠过一躬就推门离开了。

    颜润呢,看着门扉合上,缩到身后人怀里,闭了言语。

    “还在想?”后者摸了摸他脸肉,长臂一伸圈严实了他。

    “嗯,虽然反驳了他,但是他的话也还是听进去了。”挨着她脖颈蹭了蹭,颜润轻轻叹息,“曾经溯风确实是我灯塔之一,杭宇风也给过我启迪。”

    “不用多想,在商圈这么多年,不否认他的真心,但也很难说这其中又有他多少套话。”

    “姐姐是说他骗了我一部分。”

    “嗯。”

    郁礼承认,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

    他随之轻颤了颤,“我其实也听的出。”

    屋子里是许久的沉默,一直到楼下渐渐热闹起来,声音透过窗户传进了室内。

    “他怎么也在?”

    颜润寻着声音好奇的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个消防局长?”郁礼猜到了他说的谁。

    “嗯。这不是池全年会吗。”

    “他想来当然就能来,池全是公司,少不了要打点的。我也不是第一次当老总了,规矩都得懂不是?”

    “...是怕来查消防?”

    “不能说怕。这些人你都是要给好处的,否则他非要闹点事恶心你、找点由头罚你的话,最后也不会压不下去,但准够你浪费点精力时间了。”

    这话说的世故,但也是事实。

    “我还以为池全不需要这些。”

    “哼,乖乖,”郁礼鼻息一声轻笑,用下颌蹭了蹭颜润的发顶,“池全确实做的稍微大了些,但也并不是横空就能出世的。”

    她话说的简单,却又是叫颜润多了联想。

    “姐姐。”

    “嗯?”

    “你低头。”

    “做什么?”

    “你低头亲我一口。”

    她们一问一答,最后是郁礼勾唇一笑,低头捆着他的肩头,掐着他的下巴狠亲了一顿。

    “这是奖励你的。”颜润扬着红红的唇瓣,正看着郁礼说,“姐姐辛苦了。”

    “有事求我?”

    “嗯...溯风就交给你处理了姐姐,我相信你,肯定能做的比我好。”

    郁礼对着他的视线弯了弯眼睛,“可这是我自己主动来的奖励,恐怕分量不够......”

    “那就回家再说。”

    而颜润的回答细若蚊呐。

    实际杭宇风说的并不完全对,《溺毙》已经是过去了。如果蓝天肯弯腰,深林漆黑处,也很容易能够飘出柔软的白云。

    一月,最后在池全的年会上出现了衣领褶皱的总裁,和与其十指相扣紧紧的小先生。小先生寒山新月,红肿的唇成了此后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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