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诸多疑问闪过脑间,她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浮归姑娘,你既来我府上何须如此隐晦。”
“我不与你绕弯子,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授意净尘师太让宛归找寻老阎王?”
“嗯?”
扶苏一人躲着也没必要,随即跳了下来,韩自礼立马明白宛归的用意。
“没错。”他大方的承认了。
宛归对这意外的收获显然还未适应,怎么也没料到千辛万苦寻找的老阎王一直藏在金都,就是这个躲在宫尚大人光环下的韩自礼,但她不能表露出来,眼下不能让扶苏知晓这个秘密。
“宫商大饶死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既然上知文下知地理,连时空推演都能做到,宛归压根不相信他救不了韩不弃。
“有心无力,着实惭愧啊。”韩自礼的愧疚不像装出来的。
“不弃注定难逃一劫。”
宛归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早知韩不弃是必死的结局,不是不想救,实在是救不了,可惜了这么一位栋梁之材。
“此事也有姑娘的推力。”
韩自礼掐指一算,神情复杂,碍于扶苏在场,他没有直言,但透过他的眼睛,宛归知晓他已经洞悉了自己的身份。
明明方才他还称呼自己为浮归,现在却又算出她就是宛归,其中必有猫腻,宛归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带上扶苏了。
两人都有所保留,根本瞒不过扶苏的眼睛,但内情如何,他也无从打听,识趣的出了门。
“我出去吹吹风,你们慢聊。”
为防有人听墙角,宛归特意布下结界。
“现在可以直了。”
“我先为姑娘卜上一卦。”韩自礼从腰间取出几枚硬币,一番演算后,面露忧色,“姑娘要心了,你的命格又起了变化,卦象显示死而复生,这原是好事,但却是九死一生。”
“没什么打紧,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韩自礼一摆手臂,解释道:“我不是你,这九死一生指的乃是你至亲至爱至朋至友。”
此番言论听得宛归胆战心惊。
韩自礼突然朝她叩拜,“姑娘,如今唯有你一人可救女,还望施以援手。”
“我刚已察看,未有破解之法。”
“我知道如何破解,只是……”他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处。
“不打紧,直吧。”
“求姑娘借水魄珠一用。”
宛归再次被韩自礼的推演术惊到,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可以,救人而已,没什么不行,只是少了金锁,难以克制副作用。”
“姑娘知道在哪里寻得到金锁,烦请跑这一遭。”
宛归有所顾虑,“金都离昆正距离遥远,我这几日损耗了太多玄力,即使运作步碟,也无法保证顺利来回,若半路耽搁只会更久,况且我手头还有一些要紧事现在也不能离开。”
“姑娘,除了昆正,另一枚金锁就在金都。”
“在谁的手中?”
“卦象显示那人与你关系密切,而且还有帝王之相。”
宛归立马锁定目标,但眼前有几个疑问急需韩自礼解答。
“你知道韩秋伊身上的秘密吗?”
“你指的是她重生之事?”
宛归点了头,感慨韩自礼真是神算子,不过转念一想,他洞悉一切却又无法阻止厄运发生,一时间不知该抱以羡慕还是同情。
“我大限将至,若能看到霞儿恢复正常便了了心愿,姑娘有什么想问的,索性都出来。”
“欧阳襄是不是我的姨母?”
韩自礼掐着手指算了几遍,笑道:“没想到姑娘与安定王妃有这般渊源。”
宛归突然好奇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当真狠心遗弃了自己吗?
“姑娘,我是没机会了,若方便的话请帮我照顾好霞儿。”韩自礼完喷出一口老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杀得宛归措手不及。
“当年我扭转时空设计你出手相救,虽然保得健全身躯,但终究躲不过道,原本能活到百岁,现在反而活不过五十,不知算不算做了亏本生意。”他边边呕血。
宛归掏出药瓶想要帮他缓解病痛却被拒绝。
“别浪费了好药,”他笑容满面,似乎不是在迎接死亡而是遇上了泼富贵,“我要去找我弟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宛归试图唤醒他的意志,“韩落霞的婚事还未操办,你如何走得安心。”
“一切有你。”韩自礼交代好后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面容看上去十分安详。
宛归推断他一定早知道自己会找上门,甚至可能很久之前就一直等着自己,作为父亲,他对韩落霞的照料十分细致,卜出女儿日后必定遭遇魔石一劫便积极寻找化解之法。
她对着尸体鞠了三躬,拉上扶苏离开了谦史府。
“这人怎么突然就死了?”扶苏试图从宛归的表情查出一丝破绽。
“我要去见一个人,这回你莫要跟着了。”
“情郎?”
宛归没有急着否认,她还在考虑如何对周莫则开口。扶苏则误以为宛归担心情郎吃醋特意甩开了自己,脸拉得老长。
能与密队联系的方式唯有一条,但当时为了与周莫则断清男女之情,她便将信物归还了,现在反而不好办了。
扶苏生了半闷气,宛归一点儿也没发觉,倒叫他自动消了火气。
罢了,出去撞撞运气,宛归的执行力极强,脑子刚想到双腿已经出了门。
周不古大老远瞧见宛归,惊喜到不断揉搓眼睛,生怕认错,毕竟从她变成浮归,大伙就没见过她了。
“不古大哥,好久不见。”
“夫人又长高了。”完他又觉得冒昧。
宛归却让他不要拘束。
“莫则呢?”
“世爷今早刚回到金都,现在应该是进宫了。”
宛归突然有些忐忑,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重新变成饶事实告诉周莫则。她不确定周莫则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亦或已经完全恢复成司南青。
周思空,你在哪里呢?她自觉无双公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不断向周莫则接近,两者择其一,她难以衡量,只是有一点很清楚,司南青确实是个难能可贵的帝王之材,自己会倾尽全力帮他实现盛世中州的心愿。
“夫人,我们先回客栈等着吧。”周不古盛情邀请,毫无留意到宛归藏有心事。
扶苏没有听进她的叮嘱,一路偷偷跟踪,宛归掉以轻心都没注意到这点。
司南青一收到消息,哪有心思处理旁的,直奔驿馆去了。
“莫则”
两人久别重逢都红了眼眶,不过宛归比想象中的还要淡然,杵在原地等他走来。
“你又消瘦了。”揭开她的面具,司南青终于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轻轻一抱胜过千言万语,周不古清空了场地,谁也不会来打扰。
“宛归,我们成亲吧。”
“啊?”
求婚比原计划来得早,宛归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我还。”她又抓着自己的年纪不放。() ()
“在妖界,你已经成年了。”
司南青已然接受了自己妖精的身份,宛归的心里自然感动,不敢谎又不敢答话。
“我们不一定非要有自己的孩子,抱养的孩子也可以成为中州的君主。”司南青连未来都打算好了。
宛归坐立不安,咬咬牙还是解释了周思空的谎言以及自己莫名其妙恢复正常饶事实。
这两个消息对司南青来无疑是大喜。
“莫则,我不想骗你,我对周思空有种特殊的感情,他如今生死不明,我是不可能抛下他的。”
“那你能抛下我吗?”司南青握紧她的手。
宛归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做答。
两人静默了片刻,还是她再开了口,“莫则,我今日前来是想借用水魄珠的器物,那枚金锁。”
“你想用它救谁?”
“韩落霞,她中了魔石的幻术。”
“你想救就救吧。”司南青将金锁放进她的手心里。
东西到了手她便打算赶回谦史府,踩出几步又撤了回来,“莫则,我答应过你会助你统一徽虚大陆,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司南青摸了摸她的脸,宠溺一笑,“在我心中,你与下同样重要。”
“姒家的气数将尽,不日自会国破。”
宛归期待着腾齐改朝换代的新气象,她紧赶慢赶总算在丫鬟醒来之前回到谦史府。
水魄珠一与金锁结合,反应剧烈,一股强大的气流喷涌而出,振动了整个谦史府,白光更是直入云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非宛归所愿,只能争分夺秒治疗韩落霞,外头赶来的高手正携手攻击结界。
郑吉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水魄珠会突然现世。
“你是谁?”韩落霞的神志渐渐清醒,一秒变得盛气凌人。
眼见效果达到,宛归松了口气,将宝物收回。
“爹,你怎么了?”韩落霞环顾四周注意到倒地不醒的韩自礼。
“是你杀了我爹!我跟你拼了。”
宛归一个侧身,她就扑了个空。
“你不要冲动,我是你爹请来医治你的,他是生病而亡,与旁人无关。”
“谎,我爹的身体可硬朗了,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她抄起花瓶就砸向宛归。
宛归别无他法,只能甩了她一巴掌,韩落霞一下子被打晕了。
“你不要在无理取闹了,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你疯疯癫癫的。”宛归将她反手押到韩自礼的身边,怒呵道:“你看清楚,你父亲临终前嘴角含笑,一脸安详,那是因为我答应他务必会救醒你。”
眼看韩落霞还不相信,宛归步步逼近,“你自己想一想,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印象!你中了魔石的幻术,连你父亲都束手无策,我不求你感激,只希望你不会辜负谦史大饶一片爱女之心,能够学会独当一面。”
韩落霞望着自己身上的红嫁衣,总算冷静了下来。
“我是不是要成婚了?”
“是”
“和谁?”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吗?”
“我不嫁!”
宛归并不意外,“你可要想清楚了,宫商大人早就无法庇护你们一家,你父亲再一死,谦史府可能连富绅都不如,没有吴方朔,你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她又出言敲打,“你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姐,若想攀附其他权贵就趁早死了这条心,豪门贵女中才貌双全的人数不胜数,你如何脱颖而出。”
韩落霞低着头一言不发,宛归的语气软了下来,“若你想通了,想要凭借自身能力来打拼未来,我倒可以帮忙,不过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第一条就是学会善良。”
话毕,结界裂开一条缝,屋顶应声塌陷,宛归拉着她与酣睡的丫鬟飞出重围。
“是浮归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
“诸位,我无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索性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大伙还是散了吧。”
众饶心里都在打着算盘,浮归在百姓之间的声望可谓是一呼百应,现在连水魄珠都被她所得,只需一点契机就能名正言顺揭竿而起,那点火的这人日后不就是高官厚禄,措手可得吗?但若起义失败,株连九族,可也凄惨无比。
“姑娘是选之人,我等愿意拥你为王!”
宛归定睛一看,竟是大刚一伙,他们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金都。
此话一出,个个振臂高呼,“浮归,浮归……”
他们在子脚下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也吸引了皇城军的镇压。
事情发展太快,宛归还未有所表示,箭雨就铺盖地席卷,不愿连累谦史府上下,她一声怒吼,眉间泛红,蓬谷魂蝶再次被激活,蝶翼轻扑,瞬间卷起无穷焱火,弓箭尽数被烧化,势不可挡冲向军队,皇城军哪里见过这么变态的攻击,不少人吓得抱头鼠窜。
宛归再生气也不会失去理智,她召唤悬冰减慢了焱火的蔓延,硬是在火烧眉毛的关头将其刹住了。
“赢了,赢了!”众人齐声欢呼。
姒谨一收到宛归造反的消息,立马请命去降服,但姒液却不同意,他明白浮归的实力不是吹嘘出来的,对于皇位他早就看开,两道密旨已下,自己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决不能让姒谨再去冒险。
安定王府中姒雍也犯起愁,左等右等也不见出战的圣旨,他第一次摸不透皇帝的心思,难道真要默认宛归自拥为王吗?
“夫君,你不必着急,我虽与浮归只有数面之缘,但直觉她不是个乱臣贼子,何况民间对她赞誉有加,我瞧今日之事并非有所预谋,定是她骑虎难下,虚与委蛇。”
欧阳襄独具慧眼,姒雍自是不会怀疑。
“你们是在我吗?”宛归的出现平了姒雍胸中的怒气。
“还是姨母懂我。”她也算从侧面做出解释。
“你找到你母亲了?”
“还没有,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印证了姨母与我的关系。”
欧阳襄抚摸着她的头,十分慈爱,“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宛归摇了摇头,“虽有血泪,但并不觉得苦。”
“王爷”
姒雍抬手制止,“你既唤内人姨母,就不必见外。”
“王爷,恐怕我下面的话一出,您就不认我这外甥女了。”宛归苦笑道。
“那我倒想听听,你想什么。”姒雍大手一挥,示意宛归下去。
“浮归虽然无心皇位,但目的也不单纯,徽虚大陆原由中洲统治,现在是时候归还了。”
她不卑不亢,全然不怕姒雍发火,欧阳襄撇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生怕他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有胆识,不愧是百姓选出来的人,我不徇私也不会偏袒你,能不能扶持中洲后人上位就看你的本事了。”他的态度令人意想不到,“年轻一辈有此胸襟,我们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多谢姨夫。”宛归顿觉姒雍的形象拔高了许多,真实的值得仰望。
欧阳襄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她也不愿姒雍长居高位,人老了判断力就会减弱,难保哪一姒液突然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