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冲猛地摔破杯子,藏在屏风后的黑衣人悉数现身,噌噌亮了兵器。
此刻他还不忘将戏做足,竟朝着云初伸出手,大喊道:“殿下,跟我走!”
云初气血翻涌,简直快要气疯了。
他冲他吼道:“你闭嘴!!”
话还没吼完,人便已经被暗卫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李昀离面色寒冷,却并没有看他。
她命令着与公良冲的黑衣人缠斗的暗卫:“抓活的。”
可公良冲所立之处正在二楼雅间,木格窗外与临近的屋檐相接,一个黑衣人猛地撞开木格窗户。
余留三个黑衣人拦住暗卫,缠斗间公良冲竟然已经翻过了窗户,没有丝毫留恋,逃得无隐无踪。
断后的三人见他已经脱身,也并不恋战,迅速要撤。
李昀离所带的皇家暗卫不是吃素的,交战之间,三人擒下两个。
二人被押跪在地上,算是留了活口。
李昀离冷笑一声,上前两步,刚打算审问,谁知这二人竟然齐齐咬开舌下所藏之物,当场自尽而亡。
事不成即死的死士。
的确是书中所述的,云初的手笔。
李昀离压着胸中惴惴不安的胆寒,淡淡地转眼看向被押住的云初。
“殿下……”
云初眼眶通红,满眼难过的情绪,刚刚开口便被押住他的暗卫掐住了下巴遏制了话音,往他口中塞入了一整个布包。
他们做事利落,叫他连半个字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李昀离眼底看不见任何情绪,转过身去。
她往前走,道:“全都带回去。”
“唔……唔!!”
云初被暗卫从地上拎起来,迅速被捆紧了双手,他挣扎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李昀离的背影。
李昀离走在前,听到这声音竟停下,回头俯身,用力掐住他的下巴!
云初被掐得生疼,被迫与她四目相对。
李昀离半蹲下来,声音透着寒冰冷意,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道:“孤问过你,你说你不认识他?”
云初停止了挣扎,通红的眼中情绪悲凉。
她质问:“你便是这么应对孤的信任?孤让一步,你进三丈?”
云初拼命摇头,可挣不开口中枷制。
李昀离的语气比之愤怒,更多的却是失望。
“罢了,就当是孤天真了。”
她松开手,站了起来,自嘲道。
“孤自负妄为,还真以为,狼也是有良心的。”
李昀离转身,云初眼瞳中的光芒一瞬暗淡。
一滴眼泪砸向面前的地板,绽开一朵微小的水花。
很快被暗卫拖着人碾了过去。
*
将人带回来后李昀离未再过问。
黑衣人的尸首交由府衙的仵作去验,至于云初——
皇家暗卫们晓事,云初虽是背叛之举,但毕竟也是长公主殿下的家事。
是以,他被关进了州府内一间废弃的库房。
李昀离坐在案前,脑中寂静非常。
手边放着的正是在香炉中找到的没有燃尽的半张纸。
虽然被烧了一个角,但是并不妨碍纸上的内容:
“事已办妥,安神香随信,宏萃楼等您。”
这分明是一张在给云初回禀的密信!
怪不得她会趴在案上睡着了,原来香炉中点着的是安神香,好叫云初趁着这个功夫去和公良冲碰头!
也难怪公良冲早上辛苦见她一面却提了一个这么无厘头的要求,原来他要见的人根本就是云初啊。
声东击西,真是好计谋。
都把她当傻子耍!
只是可惜,云初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睡眠浅,被没关好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冻醒了。
李昀离静坐在案前,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受挫感。
是她太轻敌了。
云初本来就是原书的主角,她凭什么觉得自己穿书之后不过对他好了几个月,就能打消他的复仇执念?
自己还巴巴地与他言谈交好,以怀柔之计真心换真心?
殊不知正中了云初下怀!
自己那一晚与他交心的时候,他该是多么高兴?
想到此处,李昀离只觉得一阵恶寒。
她摸着水壶想给自己倒一杯热茶,可所触的壶身却是冰凉的。
凉的便凉的吧。
李昀离灌了一大口,被冰得透心凉。
可笑她又蠢又自负,最初因顾忌云初背后的还没摸清楚的势力而没有对他下杀手,后又因为他的表现而松懈。
再然后瞧着他的好皮囊瞧顺了眼,竟真以为自己还有能驾驭他的本事。
殊不知,他本就是一匹饿狼。
饿狼装得再好,盖不住要扑食猎物的本性。
李昀离觉得有点儿冷。
芷卉抱着一张毯子想过来给她搭上,可是还没靠近,李昀离冷着眼侧头:“出去。”
小姑娘年纪不大,吓得抱着毯子立刻退了出去。
她缩在檐下瑟瑟发抖,芷兰姐姐不在,她果然办不好差。
可她刚在檐下蹲了没一会儿,门便从里面开了。
李昀离声音微哑,道:“去请明义将军过来。”
芷卉得了命令,马上站起来,忙着去叫人了。
李昀离一夜未睡,和萧临嘉就雍州之事谈了许久。
她的习惯很好,忙起来的时候便不会再关注到情绪问题,因而效率反而会很高。
过了丑时,二人将后续的事宜拟定,便交由萧临嘉去安排。
萧临嘉拿着纸,道:“殿下果然厉害啊,在这几个地方设场子发物资,便是把受灾的地方全都照顾到了,佩服佩服。”
那地点是云初拟定的,这一句又勾起李昀离一点不快来。
她生硬笑笑:“不早了,将军早些回去,待天亮便可以张告示办起来了。”
“诶,好,好!”
萧临嘉拿着东西,点着头,转身走了。
人一走屋内便又安静了。
李昀离不坐了,起身又推开门。
守了一夜的芷卉昏昏沉沉想睡,一个激灵又站起来:“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侍君被关在哪了?”
以往侍君总是挨罚的时候,殿下也有过偶尔想起来问问他在哪的情况,但是绝没有这么快的。
芷卉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罢了。”
李昀离转身又坐了回去。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就想听他的解释了。
自己也是有够可笑。
李昀离躺在床上,脑子还算清醒,她迫自己把眼睛闭上。
翌日早晨。
冯慕照旧来给李昀离送了早餐。
昨夜发生的事情是暗卫办的,州府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冯慕不知道云初不在,送来的面是两碗。
“今日一早听说衙门上带人开设场子,给灾民发放物资了,殿下动作真的很快。”冯慕的语气很轻快,将面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连话音都带着笑意,“永清寺的和尚听说殿下广布恩德,也来念经呢。“
“这是陛下的意思,孤只是代为行事。”
李昀离的目光落在那两碗葱花飘香的阳春面上,突然回了神来,“你说什么?永清寺的和尚也来了?”
冯慕点头,眼睛亮亮的:“嗯嗯,永清寺的方丈亲自入城了!”
雍州人多的是信奉佛家的,所以和尚在雍州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李昀离突然想到了昨日那个简短的梦。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穿书之后的某种机制,她总是会做一些预知梦,这次也一样要应验了?
她问:“永清寺的和尚里,有没有一个叫净空的?”
冯慕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听说过,只知道确实有叫净什么的,还挺多。”
“他们已经入城了吗?在哪个场子?”
“就在南街那边,那边灾民最多,方丈亲自去的,我先前在永清寺供了灯,现下也想去听听经呢。”
李昀离点头:“你先去吧,孤一会儿也会过去。”
“诶。”
冯慕点点头,很快便收拾好食盒走了。
见她走了,守在门口的芷卉才走进来。
她记挂着昨夜的事情,今早特地去问了:“殿下,奴婢昨夜去打听过了,侍君现下是关在西边的仓房里。”
李昀离挑面的手一停,抬头看了她一眼。
芷卉心里直发毛。
收回视线,李昀离用筷子将面条拌了拌:“知道了。”
她几口吃完了面,着人将逐雪牵了出来,去了南街。
西仓房。
云初一夜安静,被反绑了双手扔在角落里,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再试图发出声音。
早上时门口的暗卫换班,门上的锁被从外面打开了。
云初挣扎着坐起来,后背靠着墙壁,看着门口。
进门的暗卫端着一个托盘,边走边道:“殿下今日一早去忙赈灾事宜了,没吩咐给你饭吃,但我们也不能叫你死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云初的面前半跪下来,将托盘放在一旁。
云初看见那上面放着一只碗,碗里是黑漆漆的液体,还微微冒着热气。
“已经晾了一会儿了,不烫。”
暗卫好像看明白了他的想法,随口说着,伸手便将塞在他嘴里的布包取了下来。
云初咳嗽了两声,看着那药哑声道:“这是什么?”
“你应该喝过。”暗卫瞧着他,冷声道,“侍君身怀武功,既然其心不轨,便不好叫你伤人。”
说着端起了那碗药,凑到了云初面前。
热气带着药物的苦味直往鼻腔里钻,云初皱了皱眉,闻出了它的味道。
上辈子他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并不安分,李昀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种化人武功的药,隔段时间便会给他灌一次。
说是化人武功,倒也没有那么神奇,只是喝了以后四肢绵软无力,人也消瘦。
停药可解。
这一次自从重生以后便没有喝过这种药,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忘了,这药原本是他常喝的。
药带来的痛苦让他不忍回忆,此刻更是本能地抗拒。
可暗卫办事素来利落,哪里会给他反抗的机会?
那暗卫抬膝钳制住他,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便将药往口中灌。
药苦不堪言,如黄连入心,可云初被暗卫掐着穴,连吐出来的权力都没有。
一手微倾,一碗药悉数灌了下去!
“呃……咳咳!!咳咳咳……”
药灌下以后暗卫便没有再来塞住他的嘴巴,云初咳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药液温热,从喉咙一直暖到了胃里,却也一直苦到了胃里。
连一口漱口的清水也没有,暗卫收拾了托盘,起身便走。
云初被绑着双手,看着仓房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狼狈极了。
他好不容易顺了气,又靠在墙上,迫使自己安静一点。
李昀离昨日没来,那么今日便该来。
他得熬过药效初起的那一阵。
云初闭着眼,额角瞬间见汗!
腹中绞痛不已,浑身的力气如土崩瓦解一般,迅速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