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嗡嗡地声响，伴随着空调发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彻。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拢起那乌黑的发丝。吹风机的风将发丝吹的蓬松，他一下又一下的拢起再拢起，极有耐心的为那一头黑发的主人服务着。
夏油杰的动作很轻，他似乎是怕自己太用力，而弄疼了头发的主人。
他动作熟练，像是做过了很多次一般。可是你仔细去看，也能看得出，他动作熟练里带着的小心。
“我还是第一次吹这么长的头发。”
他将吹风机的风关上，用梳子一下一下的将乱了的发丝梳直。
“杰，经常为别人吹头发吗？”
“是啊。”
“吹的最多的，就属悟了。”少年说起那个名字时，能够听得出，他心情愉悦:“悟每次着急打游戏，就会不管头发还湿着。”
“所以我经常会给他吹头发。”
“杰一直都很细心。”
她难得说了句真心话，微垂的眼被黑色的发丝遮挡，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话闭，又是良久的沉默。夏油杰温柔的抚摸着她黑色的发丝，一时间，想问的话在心里转了个结。
头顶温润的男声再次开口:“快到圣诞节了。”
“是吗？”水野稀微微一愣，她记得之前硝子提过一嘴。但是她对节日，素来没什么敏感度。
“那天你有安排吗？”
“没有…”
少年轻轻挽起她耳边的发丝，温热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微凉的耳垂，她下意识的有些闪躲。夏油杰并不在意，轻轻为她摆好发丝。
“那小稀要不要和我约会。”
“欸？”
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气氛一瞬间的凝滞。少女的大脑只觉一片空白，在听见他说出‘约会’二字时，平静的水潭像是从高空丢进了一颗石头，掀起从未有过的水花。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他，对上那双狭长深情的眼眸。
“呐？”
他轻轻笑着，发出气音的询问。
她张了张口，只听得见自己那声颤抖的…
“…好。”
水野稀有些浑浑噩噩，与其说浑浑噩噩倒不如说她是被这个消息，震得缓不过神。
将夏油杰送到门口，少年浅笑着站在她面前。
“小稀。”他轻轻唤了一声，少女抬眸，漂亮的瞳眸闪过迷茫的神色。
“鹅黄色很适合你。”
“……”
少女下意识的别过头:“晚安，杰。”
嘭，门被关上。
看着落荒而逃般的少女，夏油杰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他没有撒谎。
那种明亮的颜色，真的…很适合她。
大门被严丝合缝的关紧，门内的少女靠在门上，缓缓滑落。
这算…怎么回事。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是她从未有过的。情绪翻涌着将她淹没，这种剧烈的跳动，她曾经只有过一次。是奶奶倒在她面前时，可是那时候的心跳，是痛的。
而这一次…
消瘦的手抚上她的胸口。
“不疼…”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种感觉叫什么…
这种心动而不痛的感觉。
叫喜欢。
————
圣诞节前夕，少女看着床上的衣服犯了难。
她的衣服很少，几乎用两只手就数得过来。清一色的灰白黑色调，让一床的衣服看上去死气沉沉。
水野稀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那床衣服犯了难。
“约会…应该穿什么？”
这是所有少女都无法逃脱的历史疑问，那就是穿什么。平日里的校服，可以简简单单概括她所有的衣服。她本就不喜出门，出门就穿校服。
只是这一次。
脑海中想起少年的话。
目光落在整齐叠好放在衣柜中的鹅黄色浴巾。
鹅黄色吗…
她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从地板上站起。出了寝室朝着三楼走去，她步子很轻，踩在台阶上几乎打不出声音。站在三楼那间寝室的门口，她犹豫了下。
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家入硝子听见声音，将手中的平板丢下，去开门。
“谁啊？”
“硝子…”硝子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水野稀，她微微一愣。
像是有些惊奇，这还是水野稀第一次主动找她。
“稀？”她笑了笑:“怎么了？”
少女微微垂眸，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抓了抓衣服。她抿了抿唇。
“有件事想拜托你。”
……
“欸？”
家入硝子漂亮的瞳眸怔住片刻，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水野稀，只是声音依旧随意慵懒:“稀，你刚刚说…”
“请你帮我选择约会穿的衣服。”
她再次面无表情的重复道。
这一次，家入硝子表示自己听清了。她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她做梦也没想到，水野稀第一次找上自己，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
约会这种话题，对于普通女孩来说再正常不过。
可是在咒术师，在水野稀身上，就显得不那么正常。
少女跳了跳眉梢，那双微垂的眼眸眯了眯。眼角的泪痣，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看上去有些迷离的偏僻:“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约会对象是谁？”
她难得有些八卦，毕竟…
这可关乎着那个渣渣的幸福。
其实她已经隐约猜测到了，或者说答案明显，只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一下。
水野稀没有隐瞒，大方的回答道:“杰。”
家入硝子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表面并没表现出来。反而是一脸兴味的看着水野稀:“欸~”
不用其他话语，光那声语气词，就将本就心跳有些急促的水野稀。弄得低下了头。
家入硝子不再逗她，反而也是有些为难道:“说起穿搭…我也不太擅长啊。把歌姬学姐也叫来怎么样？人多力量大。”
水野稀并没有意见，硝子动作很快，一个消息的功夫。庵歌姬几乎是在接到消息的两分钟后，就出现在了寝室了。
“什么！稀稀要和夏油杰约会！！”
硝子哈哈笑着:“歌姬学姐你别这么激动嘛。”
庵歌姬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盯了水野稀看了良久，最终败在她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脸上。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我们家稀稀是个小面瘫，但是还是很可爱的啊。便宜夏油杰那臭小子了。”
“才只是约会哦，学姐。”
硝子这么说着，她心里倒是觉得。稀和夏油杰，或许挺般配的。
光咒术这一点，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也难怪夏油会多在意她。
“好吧~”歌姬蔫了下，随即又斗志满满起来:“既然要挑选衣服，还等什么，去你房间看看衣服啊。”
水野稀眨了眨眼，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眸:“这个…”
当庵歌姬和家入硝子，看到那一床黑不溜秋灰不溜秋的居家服时，同时嘴角抽了抽。
居家服的款式是很普通的运动服，和几件体恤。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同样的运动服，她还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整个衣柜里，除了硝子送给她的鹅黄色浴巾，再无其他鲜艳的色彩。
“…稀……女孩子不可以这样糟蹋自己。”歌姬说着，抬手拍了拍水野稀的肩膀。
“可是这些…”
“都很耐脏。”她认真的说道。
这下子，两人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片刻，庵歌姬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去购物吧！”
少女歪了歪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她眨了眨黑色的大眼睛。
“购物？”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购物能力，当然，更不要低估三个女人的购物能力。
“呦西！硝子！”
“嗨咦~”硝子乖巧的举起手。
歌姬手一指:“你带着稀稀去理发！”
“稀！”
“……嗨咦…？”
“你跟着硝子去理发！”
不待水野稀说话，她就已经被硝子挽着手臂，朝着理发店走去了。水野稀也不多话，乖巧地跟在硝子身边，朝着那家看上去十分潮流的理发店走去。
少女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座位上，托尼手拿梳子，耐心的弯下腰询问:“这位小姐想剪什么发型呢？”
水野稀垂了垂眸，侧过头看向一旁的硝子。
硝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这个怎么样？感觉很适合稀。”
那理发师看了看照片，又对比了下水野稀，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好了，交给我吧。”
“稀，别紧张哦。”
硝子说完贴心的安抚了她一句，水野稀点了点头。
她并不紧张，反而…有些期待。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理发店，也是第一次…和朋友逛街。
少女的唇角微微翘起，这种感觉，原来是真的很开心。
歌姬赶到理发店时，水野稀也刚好理完头发。看着明显焕然一新般的少女，两人皆是眼前一亮。
“所以我才说便宜夏油杰那个人渣了啊。”
“这次我也赞同。”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将水野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眼眸微垂，伸出碾起额前的刘海:“不会奇怪吗？”
“完全不！”x2
歌姬看了看时间:“好了！我们赶紧去下一家，我刚才已经看好了路线了，绝对没问题！”
服装店，一个接一个，欢笑声伴随着少女们。
“试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水野稀捧着那几乎高的将她脸颊遮挡住的衣服，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乖巧地跑去换衣间。
一件接一件，她们乐此不彼。
终于，日暮时分。少女们急急忙忙的赶上最后一般地铁，三人皆是满头大汗的坐在座位上，有些没有形象的擦着额头的汗水。
不经意间，三人对视。
笑声骤然在空荡的车厢里响起。
“放心吧，稀，你明天绝对美爆夏油。”硝子笑着道。
歌姬冷哼一声:“那是当然得，只是可惜，我们家这么可爱的稀稀了。”
她说着一把搂住坐在身旁的水野稀，蹭着少女柔软的脸颊。
“答应我稀稀，别变成夏油杰那样的人渣啊稀稀~”
少女唇角勾起，她轻轻抬起手第一次，抚上歌姬的背脊。一下又一下，车厢里的灯光明亮，少女浅笑着，那笑容是那般的温柔。
“谢谢你，歌姬学姐。”
她侧过头:“谢谢你，硝子。”
“谢谢你们。”
两人唇角介带着笑意，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她微垂眼眸，声音很轻可是却十分真诚。
列车缓缓行驶，开向远方。
“谢谢你们，愿意做我的朋友。”
愿意接受，破旧不堪的我。
这样…肮脏的我。
小小的车厢，三人靠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言语，可是无形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变得更加紧密。
那是…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