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魁雀的少年带着小熙几人来到一座似想要往内倾轧的恶山前。
小熙道:“没路了。”
少年道:“有路!”
延维道:“难道你要越过这样一座山吗?”
几人仰头望去,见这山壁没有一处可攀爬,黑压压的捅进天空,不能看见顶。就算是飞也不见得能过去。
少年道:“别急,此处有路,只是为了安全我设了屏障将路封住,只有用我的声音口令才可以打开。”
小熙道:“是怕玄衣人发现吗?”
少年听完惊讶:“你们已到过黑水城?”
延维解释道:“我们也是听了歌谣,说这里的玄衣人会带来痛苦和不幸。”
少年笑道:“歌谣而已,诸位不可全信。”然后便念出了声音口令:“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在这两声众人绝没有想到的口令下,山脚突然震动起来,裂开了一道大缝。少年笑着驱策魁雀进入那道地缝,在没入前他回过头对身后的几人招呼道:“赶路人,请进。不过有段路会有点黑,诸位不必害怕。”
他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露出轻快的笑容。随着魁雀那双茁壮的腿踢踏踢踏发出震动声,他完全消没在地缝下。
小熙几人跟着进入那缝中,到全进到一个像甬道的空间内,那少年又再次发出了语音口令:“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口令完,身后那裂开的地缝就颤抖着合上了,甬道一下子进入了完全的黑暗,延维念了口诀召出了一个光明的小球,手指往熙身前一点,小球飘到了熙的前面,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在前面的少年回过头,他那双金色的瞳发出金芒,在黑暗处十分闪耀,原来他那双眼睛看得见黑暗,他注意到熙前面的光明小球,不禁对延维道:“赶路人,你的心思倒是细腻,前面的那位是你的妻子吧?”
延维听完慌忙道:“还不是。”
小熙听完轻轻的啊了一小声,不是便不是,为什么会有个“还”,连在一起仿佛变成了“将要是”“以后是”,完全搞乱了说话人的本意。熙可以理解延维说错,因为她知道延维是个敏感的人,别人的误会容易造成他的紧张。
延维也后意识到,一边脸色泛出无人能察的羞红,一边低头不语。
就这样无话行过一段长路,按人的感觉,是在这地面底下越行越下去了,一道窄口出现,小熙探出脑袋,意料之外,也是地面。随后她爬到了地面上,却竟然是一片平坦优美的草地。
少年带着他们往前走,出现了许多果树,有白衣人在摘果子,见到那少年向他欢呼道:“主人!您回来了。”
少年道:“伯伯,有客人来,准备些吃的吧。”
延维道:“不用为我们麻烦,见了尊夫人我们就离开了。”
少年微笑:“应该尽点情谊。”又带熙几人往前过去,累累硕果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有輘輘被放在草地吃草,清澈的溪水里有鳙鳙鱼,这里看起来很美好。
那些白衣人不再面色紧绷,小心翼翼,庸庸碌碌。
少年从魁雀背上下来,引着熙到了一处开满鲜花的丛林,隔着藤蔓的空隙,几人看到在一棵花树下,一个白衣少女悬飞在及人高的空中,衣披化作的两片白色的羽翅飞动着,还没起飞又忽然掉了下来。
熙吃惊道:“你妻子受伤了?”
少年露出两颗虎牙,哈哈笑到:“她在玩翅膀罢了。”
在少年发出声音,那飞又落的少女回过头,收拢翅膀化作了白色的披风,向着少年飞奔而来了,少年闻声也是张开双手,一把抱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之中情意盎然。
忽然少女注意到其他目光,讶异的眼神刚露出,少年就主动介绍道:“这几位是这次外出碰上的新朋友,见他们赶路辛苦,于是邀请来这好好歇息。”
熙没想到这少年模样虽十分年轻,但竟然有这种心灵,否则他若直接说出有人说这少女是自己遗失的妻子,必然弄得少女感到反感和委屈。
既照顾了妻子的感受,也照顾了熙几人那不被理解的莫名行径。
少年握住那少女的手,又轻轻说:“这几个赶路人路上遇见一些难解的事,想要向你请教,你尽管告诉他们。”
少女金色的瞳在低顺的眉下闪烁波动,抬起来注视小熙,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见她,但她的神色十分温柔,说道:“想问什么?”
少年在一旁道:“有些问题若是你不想回答,便不回答。但你若肯答,一定要实话,不可玩笑。”
原来这少女外表美丽温柔,内心却是活泼调皮,熙单看她静立的样子好像看到了皇宫壁画上的神女,但她又飞又落用羽毛裹着自己翻跟头装跌倒在地的样子,又像是顽皮的小孩。
延维道:“令正不必紧张,我想问,厌恶听琴吗?”
少女眸露惊讶,微微抬眸:“你想弹琴?”
延维点点头。
少女道:“如果你想请教我琴曲方面,我答不出来,如果你只让我听,我愿意听。”
延维道:“只听。”他从背上取出吾妻皇来,把琴横在少女面前,自己则是用琴布铺垫了一下地面,然后坐在地上,把下摆整理好,就用手试了两下琴音。向那少女交代:“我开始了。”
在少女的默许下,延维唇间无声的念诀,然后仙力灌注在指尖,然后下手弹出琴曲。从皇来琴中发出一阵袅袅之音,琴身上一层光辉汇聚到那少女身上,在琴声中浸润的极深情韵化作浓烈得光辉,与那少女相融。
熙记得即便她从牢狱出来时伤得那么厉害,皇来治疗她也只不过花了像流水般浅薄的力量,但此刻这琴产生的神力,远要比那次强大和深厚,即使是光辉之外,也能听到那百转千回的旋律。
众人都全心倾听琴音,一曲弹完,坐在皇来前的延维眼神既震惊又失落,将皇来装回琴囊,对那少女和少年道:“真是抱歉打扰,果然……如君所言,如果可以,我等想尽快离开。”
那少年意外一刹,然后道:“既然来了,怎么可以这么快便走,至少要共饮一次!”
延维也不好拂了对方的热情,只好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少年和少女带几人来到了宽敞客厅,交代白衣仆人倒茶,就与少女先进去了,那少女对少年问道:“你朋友难解的问题已知道了吗?”
少年道:“大抵是吧。”
少女却道:“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我!”
两人离开后,轮到小熙露出那少女同样的疑惑,延维似心情不佳的垂头丧气,但陵于天还是为延维的作为解释道:“他弹的是千寻,即深入不可测量之处,迂回往复的千次寻求。既找的是皇鸟精魂,即便那少女只沾有一点,都能找到这点精魂所存留的痕迹。”
熙道:“可能会是,沉睡故没有找到吗?”
她曾听那些仙尊说元神会因过度受创而沉睡,料想皇鸟撞地,精魂也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哪知延维反对道:“不可能,不会是,若是这精魂藏在她身上,不想给寻到,她自身便会对琴曲产生抵触,因这本不可强求,但那少女倾心聆听,已入千寻之境,在物我冥合之际,一切都体察清楚了,即便沉睡也能找到。”
小熙听完也再次陷入了迷惘:“这里到底有没有皇鸟,为了找它我们在这处反复的奔走围困,如果她真与皇鸟无关,那为什么她的羽毛,她的眼睛,都那么像皇鸟,歌谣也说五彩光合一色,经过重生后皇鸟五彩的羽毛变作了白色。”
延维忽然站起来要走,小熙拉住他:“延维,你要去哪?”
延维也不掩饰:“我要一人走了。”
小熙脸色变白:“你何意?”
延维道:“与其如何都寻不到皇鸟,皇来能控制能害的只是我,我要一个人解决皇来的事。”
小熙紧紧抓住他:“你发什么疯?”
延维艰难的道:“我没有。”
小熙严词勒令道:“你不能走,我不准你放弃,这少女必定与皇鸟有关,只不过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她们的关系,坚持下去。”
小熙明白延维的心情,他原以为找到雾林中的那少女就能找到皇鸟,刚高兴极了,却一下子发现那少女上没有死去皇鸟的精魂,一时无法接受落差,所以脆弱起来。
延维还是站姿笔挺,走势坚决:“皇鸟死了,精魂也消灭了,我们找也是白找,不如让我独立焚烧皇来,毁灭这把琴。”
小熙道:“这把琴的妖力比你强大,你这样做与自杀有什么区别?皇来能找到这里,精魂一定还在,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别这样怄气了,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
她话虽不大好听,但都是道理,又伸手把皇来解开,抱到手中,防止延维真的毁掉,一边道:“不要毁灭它,它只不过是一只可怜的鸟!”
延维被卸掉琴具,又被小熙阻着不让离开,只好坐回原位,心情不甚难过,这时小熙突然道:“我想起了,一个我变成两个我,歌谣曾有说,这少年和少女,难道就是两个我?”
延维不解:“什么意思?”
小熙道:“还记得妖怪需要容纳它邪恶精魂的身体吗?之所以少年和少女都获得了皇鸟的眼睛,翅膀,利爪,神火。很可能这就是妖怪融合皇鸟变成的两个我!”
陵于天听完道:“若是融合皇鸟的身体,确实可以做到。”
延维思索道:“既是皇鸟的身体,为何却寻不到精魂曾驻留的痕迹。”
陵于天道:“洗魂。正常而言,依据□□是可以寻到残留魂迹的,但如果将这□□用别的魂魄清洗,只要用的魂魄足够多,就可以洗干净。”
小熙道:“为什么要洗魂?”
陵于天接着道:“一是为了逃避追捕,妖怪为了不让自己的足迹暴露,给新的容器□□洗魂。二是为了干净,入住不属于自我的□□,就像住进一所房子,清理掉前一个主人留下的痕迹,自然住得更舒服些。”
熙道:“看来这躯体确实被洗过,不过妖怪自己还没住进去,就被用来洗魂的魂魄穿走了。”
陵于天道:“我认为不大可能,假设妖怪真如你说的,造了合适的肉身并开始洗魂,那怎么可能会让这肉身遗失呢?”
熙不以为意还是坚持:“总之不知道什么原因遗失了,如今妖怪还在寻找他们。”
延维心绪低落,随口道:“□□被洗过了,皇来认不出很正常,那精魂也遗失了吗?”
熙猛然一怔,然后抓住延维的衣服,突然道:“我知道皇鸟的精魂在哪了!”
延维懵道:“在哪?”
熙豁然开阔道:“就在……那牢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