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到了校门口下车,在我与朱阳边走边讨论着该怎么帮小白蓉找患失语症原因的时候,几下闪光灯忽然在我们的面前亮了起来。近来发生的事让我们对媒体不禁敏感,我赶紧将朱阳护在身后。可定睛一看,发现站在我们面前的人原来是李善律。
随着传媒的发展,各个学校也建立起了校报社之类的社团,最近又有了校园广播台之类的通讯手段。善律就是学校通讯社的小记者,不过校报毕竟只是个孩子们玩乐学习的社团,也不是什么正经媒体,他忽然拍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世子爷,你最近可是成都城的大红人,在成都城各地斩妖除魔守卫百姓的事迹都传开了。我能不能跟着你们记录一次除妖的完整经过,然后发表到我们学校的校报上?”
先别说能不能的,这好端端地也没什么除妖的事可供他采访吧?虽然现在眼前还有人狼烛阴之类的事,可他们都是法力无边的妖怪,带着他上阵也太危险了吧?
“说实在的,我正有一事相求。”就在我们犯难的时候,他拿出了一张报纸说,“你还记得这位记者吗?”
本来是没认出来,但看到成报副刊的抬头,倒是让我回忆起来了。不久前我们去川大附近调查些事,因为车子坏了临时改搭公车,在公车上偶遇了这位记者,然后他写下了一篇朱阳的正面报导。虽然篇幅不大位置也不好,但也是最近难得见到的关于世子爷的正面报导。原来这位记者名叫李松旺啊。
“其实,这是我的一个堂叔,最近被妖灵附体了,不仅好久没有工作不说,还经常发疯乱扔东西。”
被妖灵附体?现在这城里可不太平,出现些作恶的妖怪可都是非同小可之事,从中寻找线索都能牵扯出不少的大事。
“世子,真,你们能帮我去看看我堂叔到底是被什么妖怪附体的,然后除了那妖怪吗?”
“当然。真,去看看吧。”朱阳了解了来龙去脉后自然答应。
也是,现在烛阴在广招党羽,不知其中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今天下午正是社团活动的时间,不用参加社团的我们早早离校,跟着善律到了他叔叔的家里。李记者住在通锦桥临近城墙根一带,房地产的开发近年来虽然劲盛,但老城的地皮本就很贵,外加建筑风貌与高度有限制。再开发的成本高,利润却不大,让房地产商少有触手到城墙内。这里和老城内其他地方一样维持了原来的风貌,不过和那些自古住在老城里的名门世家宅邸不同,这一带都是普通的民房,住的都是些普通百姓。
和那些大家维持着古貌一样,这些破旧的平房也维持着那副千年不变的面貌。不仅外貌显得有些破败,据善律介绍,基础设施的改造也进展缓慢。虽然看来像是市中心的地段,但其实很多人家里都没有通上下水。一个小合院里可能住着十几户人家,共用厨房做饭,比街道外看到的还要脏乱。
李记者就住在其中一个院子里,家是一个不过三坪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张床。看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甚至连房门都没有锁。
我们进门时没见到李记者,看到的只有一个凌乱的房间。那不是普通的凌乱,各种书籍散落一地,显然像是善律说的在发疯时留下的痕迹。
纵使是秋冬,房内却格外潮湿,散发着一股霉腐味。我忍不住想要去开后面的窗通风,可才见到后面被邻居擅自加建的简易棚挡住了,间距别说没法让阳光晒进来,就连窗户都没法开全。
是煞气吗?
“煞气?”
家居生活中的各种不顺应的因素,会形成坏的气场。在那样的气场里流动的空气,再沾染到人的灵气后就更是发酵成灵。我们曾面对过的妖怪,比如老白蓉产生的怨煞,拟前阵子对付的那座通信塔形成的狂煞,都是这一类的妖怪。
“可你叔叔到底去哪儿了?要是中了煞气附身的人在城中乱晃也太危险了吧?当初怨煞就是附身在秭归的身上解放了八卦阵吧?”
说的也是,那事都还没解决呢,要是再出了类似的事可不好。我先在坎位贴了一张符咒镇住屋内的煞气,然后和他们一起找起屋里的线索。
既然善律也不知道李记者的动向,只能先看看他的日常物件。不仅是书籍,文具日用这会儿都杂乱地摊在地上,而且看折断的痕迹,肯定是用了不小的力道。摊最多的自然是书册,仔细翻阅的话,这些书册中好像不尽是他的藏书,看扉页的印戳,有不少是市立图书馆的藏书。
“叔叔好像给这页做了记号。”
朱阳接过善律手中的书,那页上确贴着一张便条,便条上什么也没有写。贴了便条的这本书是记录各地轶闻的杂志。那一页上写着一个关于金井神童的故事。金井神童是居住在井中的妖怪,有妇女洗衣服去井中取水正好撞上了它。它错怪妇人偷窥他洗澡,跟着妇人回了家去,妇人被他附身后总是发疯乱扔东西,她丈夫去了关帝庙求神才赶去那妖怪。
被金井神童附身了就会发疯然后乱扔东西吗?看这室内的一片狼藉倒是和这故事里的内容差不多。
“被妖怪附身了也会有神智清醒的时候吗?”
“当然会有,人身体真正的主人毕竟是自己的灵魂,其他妖魔邪灵就算附身了,要是斗不过自身的灵魂也无法控制他的身体。这就是所谓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夜半不怕鬼敲门。可实际上,凡人不可能时时让自己的灵魂有如此大的能量,总会有疲劳的时候。这种时候妖力才会占上风,替代灵魂控制身体。”
“那看来李记者也一定在清醒的时候找着自愈的方法。”
而且看来,他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既然是金井神童,那一定是在井边得罪的这妖怪,这附近有井吗?
市井市井,既然叫市井必定有古井。这附近果然有口八角古井,是百年来附近居民取水的所在。这会儿不少嬢嬢坐在井边洗着衣服,有的是因为家里还没通自来水,有的则是为了省些自来水费。
人多的地方便也方便打听消息,更何况这儿俨然是家庭主妇们的社交场。她们说已经在这井洗刷取水了好多年了,因为和物价比起来,水价也变得越来越便宜,所以现在不如以前人来得多,但从未听人说过井里有妖怪的传言。
“那前面的院子里住着一个记者,不知道你们认识不认识。”
“就是这位。”听世子这么问,善律赶紧找出杂志上的照片来。
“哦!李记者,他和我住同一个院子里。”其中一位嬢嬢见后说到,“他果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这种提问的方式,铁定知道些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要说的话应该是前不久的深夜吧。有一帮人来找他,我起夜的时候正好撞上。那些人在他房里闹了好一阵子才走。完了我看到记者屋里就乱成了一团,第二天我撞见他还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肯说。你也知道,那记者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不怎么和我们这些邻居见面,所以我们也说不上多熟的关系,他不愿说我也不敢多问。不过应该就是那天之后,他就在家里关了好多天没有出门,再后来就每天深夜都会传来他的叫声和东西乱扔的咚咚咚声。有人受不了不是还联系他一个堂兄嘛?!”
“是,就是我爸爸。但我爸爸上门来看他他也不愿说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把这事告诉了我,我就来找你们了。”善律挠着脑袋说。
“我们刚刚去找他发现他没在家里,你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吗?”朱阳又问。
“不知道,记者什么的不都很忙吗?前阵子在家里窝了几天,这几日倒都又很早出门了。”
“他平日也会来这井里取水吗?”
“啊!对!你这么一说倒也是。那记者很注重健康,以前都只喝自来水,不是还来劝过我们不要饮这井里的水嘛?说现在污染大,这种水里有金银什么的。可这两天我早起洗漱的时候,却见到那记者来取水。”
所谓的金银应该是重金属吧?现在工厂多污染大,报纸上常报导这事。嬢嬢们毕竟没读过什么书就误传成了金银。
“也不能排除这井里有妖怪的可能,真,有能让井中妖怪显形的法术吗?”
让妖怪显形的法术有不少,也是最基本的法术,我从包里掏出现妖符贴在井檐,可这边什么都没发生,那边却让嬢嬢们露出了胆怯的眼神,她们一边呢喃着井中难道真有妖怪,有两个胆小的已经挑着木桶跑回家了。
“如果这妖怪躲在井底,就算现行了这里也看不到吧?”和那些退了两步又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的嬢嬢不同,朱阳倒是双手撑在井檐上探视着。这探身子的模样,真是让人担心他会不小心掉下井里。
我上前挡住他要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的手,那显然是想下井的模样。我赶紧说:“你先别急,我带你下去。”
手上不是还有没用的飞天符吗?像之前那样降落下去便可。这井中如刚刚那些嬢嬢们所说,水位比以前低了不少,向下许久后都不见水面,而那时不大的井口,阳光已经不剩几何,视线所见一片昏暗。这井里空间也不大,要真有妖怪出现我们两人挤得贴在一起也没法舞刀弄枪施展拳脚,绝对无法成为妖怪的对手。
我心中刚开始不安,终于见到了水位。不知是否是因为我的符咒惹恼了妖怪,本该平静的井水却剧烈地晃荡着,扬起的水花很快沾湿了飞天符的一角,我控制起来也愈发困难。这太危险了,得尽快上升离开井内才行。
“先停下,都发现了这井里有妖怪了,就这么跑了怎么行?”我才刚升上一点高度,朱阳就叫了起来。
两人紧挨的姿势,只有他能从我的背包里掏符咒。他随手抽了几张给我问我有没有除魔的符咒。
除魔的符咒倒也不是没有,可还不清楚对方的属性,要是施错了法也不是件好事。既然是井水产生的妖怪就属水,用个召土咒怎么样?
我刚将那张符咒挑在手中,水浪却更大了。井里的水位立刻上升,拖住了我们的飞天符往上喷涌,一下窜出井口老高。还好朱阳及时抓住了我,可那也没什么大用,符咒已经被打湿散架了,被甩到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不可。
奇怪!那妖怪把我们甩这么高却好像并没有要置我们于死地,就在我们要飞落到地上的时候,另一只自井内而出的手掌形的水柱托住了我们,把我们轻轻地放到了井边的地上。善律本想冲上前来救我们,可看到我们无事后却连忙给我们拍起照来。这下让我脑袋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
“小仙人!快把那符给撕咯!搞得老子身子痒痒。”水退去后,井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赶紧捏着剑柄向前,可走到井前又有些胆小不敢再靠近。我只好逞强地问:“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我哪是什么妖孽!我在这井中生活了几百年,和你老汉儿都是兄弟。你快给那符揭咯,我心痒痒。”
“你是——这井里的龙王?”这井在闹市之中,自然也会生成龙王。
“那么小一口井,除了老子还有谁哦?”
显妖符的原理是让隐身的妖怪聚起精神,灵力大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现出实体。所以中了此咒的妖怪必定会有反应,有些会觉得不适。我赶紧上前揭去那符咒问:“龙王,你可在这井中遇到过一个叫金井神童的妖怪?”
“没得没得,都说了就我一人住这儿。”他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不过经过了井壁的回声后反倒没刚刚那么清晰了。
“你们在找那位记者对吧?刚刚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他说,“那小子之前那么嫌弃我井里的水,这几天倒是来取我的水喝咧。”
“你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吗?”
“他遇到了什么我哪个晓得?不过以前就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嫌弃井水的人却为了省几个水费,多半是破产没钱了呗。”
“没钱?破产?”要是生意人还可能一夜失意,可他是个记者,应该不至于吧?
“现在这个点正是上班的时候,你们在家里找不到他不是挺正常的?怎么不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
龙王这话也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了,我们是学生,用自己的作息去评判人家也不对。要是人家自己找到了驱魔的方法,现在已经正常上班了也说不定?
不过朱阳说确认这事也不一定非要跑趟报社,既然是报社,黄页上就会有电话号码,而朱阳的车子上就有随车的移动电话。
“你就放心跟我说吧,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我和善律两人挤在朱阳的边上看着他讲电话,毕竟是移动电话信号不好,等朱阳挂断了才心急地问他什么情况。
“李记者前几天就被报社开除了。”
诶?!我和善律不约而同地瞪大了惊讶的眼睛。
“有一位作家之前写了一篇反对皇爷爷与赵丞相的文章,大致的内容是说赵丞相窃国守权,而皇帝却对此熟视无睹,任由他的党羽欺压百姓。那位作家本就是统一党的反对者,虽然被多次打压成不了什么有名的作家,但也是政客的眼中钉,政客们前阵子以叛国罪暗中逮捕了他。李记者知晓了此事后打算采访他,并利用报导的方式揭露真相,联合文化界的同仁发起营救他的行动。可报导没发表成不说,统一党的人去他家搜查了一番对他提出了警告,报社也因为这件事解雇了他。”
所以他是因为失业才在家中呆了好多天,然后又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那说他现在又早出晚归了,是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不是,因为支持那位作家,他现在上了行业内的黑名单,不可能会再有报社会聘用他。但我想要是找到其他工作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又有谁会请这样的人呢?昨天爸爸找他还说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就算是其他的工作,也不大会有地方会要他吧?”
善律一边介绍着他的状况一边带着我们向那小屋走去。照他的介绍,李记者虽然是记者,但平时爱行善事,平时的收入本就不高还捐助了不少人。从他的住处便可见一斑,这样的条件下,还失业了,不用说会很困难。
“我们要不要去图书馆找找看?”朱阳拿起了书桌上那本记录轶闻的杂志翻了几页,然后指了指杂志上市立图书馆的戳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