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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霞衣终待凤,秋锦共须织

    从江南回来后,就进了五月里。

    五月十八这日,神医祠正式开张,工部是紧赶慢赶终于在六月前将此事完成,得了圣上一通嘉奖也算值了。

    小彭王爷亲至,为女神医像揭红布,众法师也连念了七日的经文。

    梅悯之老先生因为郭旭的一封信,带着玉书也来了,只见神医祠上供奉着梅退之、萧鹤年、连素于、连蓉、萧玲、梅金书等众多人的牌位,妡儿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又正式给梅悯之行了拜师之礼,众人皆大欢喜。

    待将众人送走,郭旭陪着妡儿在神医祠说话,眼见月色照耀下,莲池中的花苞一朵一朵点缀在水面上,郭旭感慨道:“这莲池总算是建成了。”

    妡儿也是颇有感触,“阿姐见到了,一定高兴,她最喜欢莲花了,说它出淤泥而不染。”

    郭旭点了点头,“正如她一般,在星月教依旧苦苦坚持心中的至理。”

    “少局主,谢谢您。”突然,妡儿正色言道。

    “谢字何来?”郭旭有些好奇,妡儿会说些什么。

    却听她言道,“如果没有您的爱和包容,阿姐坚持不到最后,我晓得您一直清楚我们总有不尽不实之言,但是因为情义,才一直没有戳破,正是这样的感情和精神感动着她,让她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其实我也一样,小时候就在教中,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凌,后来追随了阿姐才有了些许温暖,来到了长风镖局才知道什么是人间有爱,如果阿姐还在我身边就好了,她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欣慰。”

    郭旭笑着点头,“妡儿,你长大了。”

    就这样,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过去,到了六月初,圣上一道旨意让郭旭、铁衣进宫接旨,二人知道铁衣和天凤的好事就近在眼前了,一点都不敢马虎,盛装来到宫中。

    却没想到圣上的御书房里,没有天凤,除了小彭王爷却只有一位五六十岁的男子,那人虽然一脸慈善,但是无形中的气场告诉二人其人非富即贵。

    正德帝是后到的,一看一脑门子官司就知道肯定是天凤又给他出难题了,气得自己默念了好几遍女大不中留。

    一见众人都到了,尽量平复情绪,缓缓开口道:“郭旭,程铁衣,如今叫你们来,是为了凤儿一事。”

    一听提到天凤,铁衣的心都在嗓子眼了,什么听声辨位早就忘在了脑后,就听正德帝继续言道:“本朝自太祖以来,虽然驸马不掌实权,但是公主也都是下嫁勋爵显贵之家,嫁给平民百姓还是没有先例。”

    见正德帝说到这里,铁衣不由得有些急了,小彭王爷为了让场面缓和,刻意咳嗽了好几声,旁边的贵人见铁衣这个样子也有些忍笑。

    郭旭一把拽住了铁衣,悄声道:“稍安勿躁。”

    铁衣只得继续听正德言道:“但是念你几次有功于朝廷,且对德沛公主有救命之恩,朕就破个先例,不过你得换个身份。”

    “换个身份?”铁衣一头雾水,“圣上的意思是…?”

    正德帝给小彭王爷打了个眼色,小彭王爷上前言道,“程铁衣,本王前两日见了个姑娘,和德沛公主有八九分相似,与本王甚是投缘,就认她做了义女,圣上洪恩,破例升她为荣安县主,圣上已经颁布了旨意,亲自为你和荣安县主赐婚。至于德沛公主,由黔国公义子沐成铠尚主。”

    铁衣一听,圣上要给自己和小彭王爷的义女赐婚,却将天凤另嫁他人,嫁给什么黔国公的义子,当下就急了,心如死灰跪下言道:“圣上,草民这一生,仅钟情于天凤一人,不论她是公主也好,宫女也罢,草民绝无二志,此生也绝不二色,如果她能够嫁给草民,草民会用一生保护她,如果她不能嫁给草民,”说到这里,铁衣难免有些哽咽了,“也请圣上收回成命,草民此生绝不娶他人。草民,叩谢吾皇圣恩。”

    见铁衣没有明白其中的关窍,反而一反常态在这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正德帝和小彭王爷、黔国公都相视而笑,言道:“御弟,程铁衣人如其人,耿直憨厚,可托终身啊。”

    小彭王爷给郭旭了个眼神,让他安抚程铁衣,适时送上一记龙屁,“这是圣上慈父感天,都是皇上洪恩庇佑。”

    黔国公收到了皇上的眼神示意,一直没说话的他出声言道:“你就是程铁衣?由你做老夫的义子,很好。”

    铁衣更懵了,抬头望着这个从没见过面的黔国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还是郭旭反应快,将铁衣扶起来言道:“铁衣,圣上的意思是说,你和公主分别以两个身份示人,在朝廷,你是黔国公在云南收的义子,迎娶德沛公主,在民间,你是长风镖局二少局主,迎娶小彭王爷的义女荣安县主,还不快谢恩!”

    这样一来,既可避免铁衣不适应朝廷繁文缛节,不想做官效力守一大堆规矩,也可让天凤时时刻刻都能过上民间生活,而且不会因为公主的身份而遭人谋害,铁衣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当下又激动地跪下谢恩。

    正德帝正色言道:“程铁衣,朕就把德沛公主托付给你了,朕要你用一生去守护这趟镖,你要保她的平安,也要保她的快乐,能不能做得到?”

    铁衣激动地言道:“草民此生绝不辱命。”

    正德帝等人哈哈大笑,结束了这场相聚。

    黔国公祖上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义子沐英,为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死后追封黔宁王,是老牌的勋贵代表,实力雄厚,只因开国时文官们对封王一事特别敏感,才将人封到了云南这偏远之地,且先祖沐英第五子沐昕即是成祖皇帝常宁公主的驸马。如今黔国公承圣上旨意,亲收铁衣做义子,是经过太后、皇上、皇后和一干京城老王爷见证,在一个礼部挑出来的日子亲自走了仪式的,圣上又赐下皇庄四座,铺面、宅院若干,金银无数,黔国公为表忠心也是着意增添了许多,正德帝金口玉言,定下腊月初十这个黄道吉日,让铁衣迎娶公主,明发上谕昭告天下。

    有了这圣旨,铁衣心中的大石是彻底落下了,就连郭旭和采玉都高兴极了,六爷、侯诚他们更是开心地了不得,在长风镖局大大庆贺了一番才算罢了。接下来的六个月就是按照礼部的仪式各种走规程,虽然有长风镖局在江南采购的底子在,但是真的和礼部对上了还是有诸多东西不够看,正德帝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万事都要他亲自过目批准才算完,不仅长风镖局折腾的骨头快碎了,就连礼部郭尚书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官监钱公公都快崩溃了。

    又是叫铁衣入监习礼读书,又是有礼部的人亲自教习,小彭王爷府、黔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亲自训导教书事例,甚至国子监助教等人还要教习未来驸马读书写字,把个无事一身轻的铁衣弄得是焦头烂额。更别提短短半年就要走完两场婚礼的纳采、问名、纳吉等诸多礼仪,忙得长风镖局已经三次呼叫外援,好在楚楚已经生产完,云五不顾孩子还小就带着楚楚回到了京城帮忙,辛力和清疏也是鼎力相助,石秀才自己将珊珊带回了京城,言道珊珊最喜欢的凤姑姑成婚她说什么也要来,不过如风怀孕了,且比一般孕妇身形宽大,大夫怀疑是双生胎,因此不能来恭贺,石秀才是百般道歉。唯有封平不顾长风镖局如何忙乱也不出去,好在还有小财神邓忍派管家邓升率一众下人操持这才勉强糊弄过了局面。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这日又是七月半,每到这个日子,再有喜事,人们也过得愁闷。

    郭旭带着一壶酒,来到了胭脂酒坊。

    胭脂酒坊,因为胭脂已经过世,二叔一个人照看这么大的酒坊免不了被人欺负觊觎,正好一日被醉汉有预谋的寻衅殴打时,让年前归来的封平撞见,三下五除二,就将打人者赶了出去,封平当时撂下话来,“胭脂酒坊,是我封某的地方,谁再赶来,休怪封某的霹雳飞刀给他送终!”

    因为封平在江湖上的名号太过响亮,从此胭脂酒坊倒是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这一次,封平是带着冀北三狼一块回来的。

    “封爷,您回来了,小的给您下碗面,再烫上一壶暖暖的酒来。”如今胭脂酒坊生意已经大不如前,胭脂桃花酿虽然是胭脂为郭旭酿的不传之秘,但是寻常的胭脂酿都没了,店中的酒都是二叔从旁的酒庄进的货,味道和过去有些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客人吃出了差别,来的也就淡了。

    “多谢你,二叔。”待封平指示冀北三狼自己找地方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最近店中可有人敢找麻烦?”

    “有您照顾着,哪儿还有不开眼的,敢过来找麻烦哪。”二叔将精致的小菜布齐,又给封平端上了暖酒,“封爷,这次郭大少回来了,我看得歇上一阵子,您是不是也不走了?”

    “你怎么知道郭旭会歇一阵子?”封平问道。

    二叔笑道:“现在啊,满大街都传遍了,说长风镖局带着一众侠客英勇救驾,我看圣上他一定会论功请赏,这可是大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再说,马上就年关了,过了年怎么也得歇一阵子,该安顿的得安顿,该抚恤的也得安排,哪儿有那么快啊。”

    封平知道二叔人老成精,也不由得一笑,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除了闹事的,有没有人,上咱们店里喝酒?”

    “瞧您这话说的,没人来岂不是要关门了吗?”二叔笑道,一下子明白过来,想了想,言道:“要说常客,倒都是老主顾,就是有位姑娘,来这里挺特别的。”

    “她什么长相?来了做什么?”封平急问道,自从皇宫一别,不同于她救自己的犹犹豫豫,看自己喝了天山雪莲的灵药毒伤一痊愈,是半分犹豫都没有就决绝地离去,反而让自己的心,空落落的。自己出了皇宫就去了长风镖局,一直待到临近年关才回来,这些日子却一直再没有见到过她。

    看出了封平的着急,二叔言道:“她每次来,都只要一壶存货胭脂酿,却不大口饮酒,只是轻啄品尝,每次品尝个三五小口,人就走,银子却打赏的很多,封爷,您要不要看看账册?”

    封平略一思考,就知道是她,只得叹了口气言道:“不必,二叔,这酒坊本来就是胭脂的,胭脂当年将酒坊送给了您,就是您的,您不用向我交代。”

    二叔想到胭脂的重情重义,心中一痛,“话虽如此,可是小姐的产业,就是封爷的产业,小的只想看顾好封爷和小姐的这个胭脂酒坊,就算对得起小姐对小的的恩德了。”

    就这样,封平每日在胭脂酒坊度日,闲了就想起曾经胭脂在的时候,自己孤夜吹笛的情景,如今佳人已逝,玉笛已葬,就剩下这冷冷清清的胭脂酒坊,和布满伤痛的回忆。

    正月里,在长风镖局吃饺子,郭旭夹了个饺子给自己,没想到里面却有一枚铜钱,自己虽然一笑置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下却是一痛。胭脂已死,自己哪儿还有什么喜事可言,可是为什么,却觉得这可怖的孤寂能吞噬自己呢?曾经,自己也是一个寂寞的人,不但不觉得寂寞难过,反而沉浸在寂寞中自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寂寞这么怕人,这么可怖了呢?

    出了正月,辛力匆匆忙忙就成了婚,看得出来,他是片刻都不想等。郭旭和采玉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无非是因为兄弟次序在等铁衣和公主的消息,而这两个欢喜冤家也是喜事相近,石秀才为了和如风的婚事就连辛力的婚礼都没参加,只托一个下人将丰厚的礼品带了来,更别提六爷的儿子都满地跑了,自己呢?自己要着落在何处?就这样等着胭脂的转世,今生这样孤孤清清醉生梦死么?因此辛力的婚礼上,封平醉了。郭旭拉了自己几次,自己都执意还要再喝,郭旭知道他心中难过,因此没有再劝。

    四月初,石秀才隆重地迎娶了楚如风,这个被自己在密林中救下的倔强的姑娘也有了好归宿,石秀才虽然风流不羁,但是如今对如风却言听计从,只怕从前的恶习也就一道去了。自己参加婚礼的同时,陪着郭旭在江南大肆采买,为接下来他和铁衣的婚事做准备。

    还记得有一日在桃源居饮酒,郭旭见“桃源”二字,突然想起了很多伤心的往事,也是叫了两大坛酒。

    “这酒,不是胭脂桃花酿,你无需饮这么多。”见郭旭又饮了一杯,自己心中过意不去,还是劝了一句。

    “这酒,确实不是胭脂桃花酿。”郭旭端起白瓷的酒杯,“它没有胭脂桃花酿的浓烈,也没有胭脂桃花酿的甘甜,但是清凉中别有一番风味,你不尝尝吗?”

    封平知道他言下深意,“我习惯了喝一种酒,不习惯换酒。”

    郭旭却直言不讳,“东坡楼的东坡肉没有骗人,你却在骗你自己。”

    封平低头不言,握紧白瓷杯子的手都有些紧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郭旭言道:“你并没有喝过胭脂桃花酿,但是天底下的好酒还有很多,就如眼下这个桃源春,也是入口清冽,回味悠长,你又何必固守愁城,幻想着一杯已经不会再生的胭脂桃花酿呢?”

    封平满饮了杯中酒,“这种事,不能勉强。”

    郭旭点头,“此事确实不能勉强,但是情爱可放,情债难偿,为了你,她付出良多,你打算用绝情去回报?”

    封平将酒给郭旭斟满,又给自己斟上,“堂堂郭大少,什么时候成了媒人婆?”

    郭旭不甘示弱,和封平碰杯后还在笑他,“堂堂霹雳飞刀,什么时候成了胆小鬼?”

    封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是郭旭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自打从江南回了京城,封平就困守在胭脂酒坊,一步都不想再挪。郭旭也拿他没办法,劝了几次也只得作罢,如今七月十五盂兰盆节,没想到郭旭又来了。

    “怎么来了?”封平本来又在斟酒,但是见郭旭来了,而且二叔极为热情地给郭旭拿了杯子和碗筷,封平也只得尴尬地给郭旭斟酒。

    郭旭坐下来,却没有动碗筷,“今日,我要去看望胭脂,你同不同我一起去?”

    封平一愣,放下酒杯,就同郭旭一起动身。

    在一个僻静的街角,郭旭点燃了火盆,将一张张冥纸投进去,看着火光越来越盛,上下跳跃翻腾,就像曾经的佳人,仿佛一团烈火,一碗烈酒,一身红衣热辣辣地填平了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两个男人的心。

    “平时这样的小事,你不做的。”封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往年,都是采玉在做。”郭旭言道,“这一次,我想自己来。”

    封平将一张张冥纸投入火焰,跳跃的火光映在他冰冷如霜的脸颊上,“胭脂要是看到你和采玉成婚,或许会高兴。”

    想到佳人的倩影,郭旭笑道:“或许她也会砸场子,你知道,她的脾气,一向不好。”

    “胭脂不是那种人。”封平辩解道,“她虽然嘴巴刁蛮任性,其实内心…”说到这里,封平便说不下去了,好好坏坏,人也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封平,胭脂去了,这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郭旭的眸光也布满了伤痛,可是伤痛的背后,还有平静和接受,“正如崔婷、蓉蓉、侯叔、孙叔和长风镖局很多镖师一样,小的时候第一次出镖,眼见自家的镖师那么轻易就死了,我实在难以接受,六爷却告诉我,吃保镖这行饭,就是在刀光剑影上讨生活,生生死死最是平常,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接受的课题。”

    “我懂得,你实在不必再劝我。”封平沉声道。

    “不要每次都等得佳人离去,你再后悔,那不值得。”郭旭眼含深意地对封平说了这最后一句,二人便沉默地祭奠了胭脂,各自回了住处。

    待郭旭回了长风镖局,采玉已经沏好了桂圆红枣茶,“喏,寒夜饮这个,可以暖身子。”

    郭旭知道采玉口中的“寒夜”是说盂兰盆节的阴气之寒,接过来饮罢问道:“其他的事可都办妥了?”

    采玉笑着说:“辛力带着曼姝姑娘去祭拜了崔婷,我哥哥带着妡儿祭拜了沈梅两家人和蓉蓉,几位老爷子、云三哥、敬之、红烟姑娘、侯叔、孙叔以及众多的镖师们,也都做好了祭礼,你就放心吧。”

    其他人倒也罢了,唯独付红烟,是郭旭心中的痛,这个为了自己不惜和组织决裂的傻傻的女孩子,就这样凄凄惨惨地走了,自己却只想着胭脂和封平,没有想起她来,真觉得自己罪该万死,转头看到采玉温柔的一笑,心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一般,“采玉,你如此周到,倒显得我…”

    “不必再说,你我之间,还要分的如此清楚吗?”采玉的笑中不仅有对郭旭无尽的爱和包容,还有不同于她这个年龄的豁达。

    郭旭点头称是,“逝者已矣,唯有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他们的牺牲。”

    采玉坐在郭旭的身旁,握着他的手,二人相视而笑。

    七月下旬,圣上又给长风镖局出了一个难题,为了保证德沛公主的安全,圣上要求德沛公主和所谓的荣安县主同时出嫁,可是铁衣和公主却只有一个,如何同时安排两场婚礼,出来两个新人,真是愁坏了长风镖局。

    本来采玉和郭旭都已经为筹办婚事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却在晚间回房时,见到一个身影,吓了采玉一跳!

    “是谁?”采玉紧张地问道。

    “采玉姑娘,”赖皮的声音中透露着丝丝的委屈,“这才多久没见我,连我的身影都忘了,唉,我太伤心了,太伤心了。”

    说完不客气地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茶,眼神却停留在采玉的身上没有移去。

    采玉笑着摇了摇头,“来讨人情债?”

    燕飞雨却没有直说,反而问道:“唉,你这朵兰花是不是要嫁给郭旭那个风流子了?”

    采玉见提到了自己的婚事,有些不好意思,言道:“最近一直在忙我哥哥的婚事。”

    燕飞雨是借着竿子往上爬,“那我是不是还有希望?”

    采玉无奈了,“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

    燕飞雨倒是坦荡,“采玉姑娘,我也算帮你们长风镖局数次了,也该有所回报啊?”

    采玉笑着摇头,“圣上他老人家念在你危急时刻以身相替德沛公主,并且几封密信也解了北疆难题,因此并没有因你的身份而忌讳,反而赐你直接可入珍宝库随意挑选,你自己随便拿了一颗夜明珠出来,怎么如今倒怪罪在我的身上?”

    “圣上他老人家偏心,不说赏了长风镖局、辛力和石秀才什么,就说封平,都赏了他一个大酒庄,怎么轮到我,就是让我自己挑选?”燕飞雨愤愤不平,“我挑好的,怎么好意思嘛?我挑不好的,多吃亏啊。我不管,反正你要补偿我。”

    这是天凤附了体?动不动就我不管我不管的,采玉笑着无奈道,“好,你想要怎么补偿?”

    “是不是我想要怎么补偿都可以?”燕飞雨距离采玉越来越近,采玉无奈后撤,“先说好,这次讨完了人情,可不许再胡搅蛮缠。”

    燕飞雨想了想,“那我可说了。”

    采玉道:“你说吧,不论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燕飞雨很想直接说,“你嫁给我吧。”但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转换了个说法言道:“那我可要入你程家门,我不在乎倒插门,嘿嘿。”

    采玉先是一楞,后来想到什么沉默不语。

    燕飞雨将了一军言道:“你说过答应我,可不许反悔!”

    采玉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才言道,“那好吧,你我一同入婚礼。”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燕飞雨倒是单刀直入,“我得准备准备,娶你可不能马虎。”

    采玉道:“先别忙,我叫你的时候,你再来。”

    燕飞雨道:“好,我都听你的。”

    马上要走的时候,燕飞雨又觉得采玉答应他也太痛快了,可是又想不出女诸葛有什么阴谋诡计,再三迟疑道:“你可不能骗我。”

    “不骗你。”采玉将人哄走,看着他夜下飞渡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就是临近婚礼,面临着公主府和驸马府两座府邸的建设。公主虽然一直没有许配人家,但是她的公主府早些年圣上就命人建成了,由此可见其受宠程度堪称当朝第一。家具什么倒还好说,就是驸马府的建造是肯定来不及,幸好公主府旁就是犯了事的大太监刘瑾的宫外宅院,当初建造的是五进的宅子,内里是极尽奢华,直接让正德帝赐给铁衣做驸马府,工部也就是进行了些许改造很快就完成了。不说小彭王爷给所谓的“荣安县主”置办的陪嫁礼单,只论德沛公主的嫁妆清单就直接震惊了众人,那礼单便盛满了一箱子,与其说是清单,不如说是套书。

    郭旭和采玉随便拿来一本“田册”一瞧,便是圣上钦赐田产六百倾、商铺二十四间、宅院十二座、温泉山庄两座、避暑山庄两座,后面就是田地房产的具体位置和大小,以及管理的庄头及家人的户籍,“冠册”上登记的各类冠带,也直让人看花了眼,更别提什么“珠册”上的各类朝珠,东珠、金钳、正珠、湖珠、米珠、宝石、琥珀、水晶看的人眼花缭乱,“饰册”上的翡翠扳指、象牙扳指,什么金项圈银项圈,攒珠累丝金凤、双鸾衔寿果金簪、万福万寿点翠长簪、双喜如意簪,什么象牙镯、翡翠环,琉璃合欢佩、绞丝纹玉佩,真是极尽所能、应有尽有,正德帝恨不得将各地的贡品、大内的珍藏都倾尽奉上,单单是使唤的宫女太监就达百人,押运各类的物件都运了两个月,被言官弹劾了才算有所收敛。幸好采玉是女中诸葛,过目不忘的,才让大家虽然忙乱却没有出错。

    更别提杨阁老对正德帝的做法甚是不满,直言上奏公主出降陪嫁过甚,之前已经对长风镖局和黔国公义子厚赏,如今这样实在是过了,被正德帝留中不发,小彭王爷亲自劝解道:“之前在朝一般两到三位公主,每位公主田产一二百倾,如今圣上并无皇子,公主也仅有一位,从朝廷看来皇子公主的开销还是这么多,并无增加,有何不可?”

    杨阁老吃瘪,为了朝廷着想还是言道:“这也太过了,前朝的公主们也没有这个规格。”

    小彭王爷低声道:“你忘了人家受了重伤还救你的事了?您老就拿这个作报答?”

    杨阁老不作声,其他的言官臣子们也就消停了许多。

    为了让荣安县主下嫁的事办的更加顺利,郭旭思虑再三,向铁衣、采玉和六爷提出了要腊月初十这日迎娶采玉,郭旭和铁衣同日办婚礼,这样大家的目光也就集中在郭旭和采玉的身上了,可以为其遮掩不少,铁衣本想还说什么,见采玉没什么意见也就作罢了。因此这一年长风镖局是忙上加忙,不仅要操持铁衣的两场婚事,更要操持长风镖局真正的当家人郭旭的婚事,不说别的,就说喜帖下发整个江湖,就忙了好一阵子。什么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崆峒派、巫山派,云家庄、漪澜山庄、风雪山庄、铸剑山庄、龙血山庄,七星堡、神针堡,正义堂、万福万寿园,天剑门、绝刀门,江南镖局、河洛镖局、雪岭镖局,除了唐门、华山、青城、霹雳堂、无影帮等已经交恶的门派,真是能想到的都发出去了。

    一直忙到年底,到了腊月初十正日子,天凤先是着公主婚服辞别奉先殿,在正德帝和皇后面前拜四拜,正德帝眼含不舍,皇后娘娘更是双眸盈满了热泪,一手娇养大的女儿就这样嫁人了,二人的心情是既激动、又失落,既欣慰、又心酸,正德帝让太监宣旨,天凤与别的公主还有所不同,一般的公主只有成亲这日才授爵位,但是天凤情况特殊,帝后宠若眼珠般珍贵,还没到十五岁就封了爵位,赐了封号,如今这圣旨就剩下表彰公主和驸马德行,让二人夫妻和顺的一些客套话,以及相关赏赐事宜了。按理来说这个环节帝后会嘱托一些在婆家好好表现、要孝顺公婆的训诫话语,但是一来程铁衣父母双亡,二来遇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哪儿还舍得,大声说了几句客套话,皇后娘娘便拉着天凤的手殷殷嘱托什么如果受了委屈就回宫来诉,千万别屈着自己,父皇母后为你做一辈子主之类的小声低语,更有什么太后因舍不得这两日身上都不好了,告诉了千万不能受任何委屈,有什么事尽管回宫来说,太后自会为她做主之类。天凤眼见这么多人还一如既往爱自己如生命一般,眼眸中盛满了热泪,口中哽咽着“父皇、母后为儿臣多多保重。”便由内命妇送出了殿门,正德帝好像看见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的背影,又好像只看见了一片白雾蒙蒙,几次想招手让天凤留下却又因理智克制住,喃喃道:“女儿大了,该嫁人了。”

    “皇上,她会幸福吗?”皇后娘娘擦着泪珠。

    “她如此善良,识大体,是老天赐给我们的心肝宝贝,怎么会不幸福呢?”正德帝肯定地说道。

    天凤乘坐着专属凤辇到了内东门,降辇后铁衣的心怦怦乱跳,快要跳出自己的胸口一般,在身边礼仪官的几次提醒下才知道这不是做梦,揭开凤辇的垂帘换了成婚的坐轿,又是跪授御雁,又是跪授内使,又是再三下拜,铁衣只觉得好像打了一场仗,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道程序,才堪堪在公侯百官命妇的恭送下到了公主府。

    又是长长的礼仪折腾,铁衣当初在礼部、司礼监和国子监的教导下背这些礼仪的时候,就觉得长的不得了,谁想到真的走下来这一遍比背下来还要长得多。在夫妻对拜后听礼仪娘子唱到:“进爵。”

    便有两个宫女端上来两樽酒,就听下一个仪式祝读开始了,一大段骈四丽六的祝福话说完,双方又是再拜,一会铁衣带着挂着甜蜜笑容的天凤出了寝室,双方又是再拜,这会才轮到什么进馔合卺,说白了就是吃点东西喝交杯酒,完事了又是再拜,铁衣和天凤已经不知道拜了多少次,只觉得自己二人像两个木偶,腰都快断了。

    到此时,宫人们才陆陆续续退出,这喜房终于只剩下可怜的一早上就没吃任何东西一直在走仪式的二人。

    见人都走了,铁衣赶紧将房门关上,“唉,这公主成婚我可是领教了,比出镖打仗还要辛苦。”

    天凤见人走了,也松懈下来,“从二更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腰都快断了。”

    铁衣赶紧牵着天凤的手来到桌前,“赶快吃点再休息,你身子弱,这样一天岂不是累坏了吗?”

    见铁衣心疼自己的紧,天凤害羞一笑,“你陪着我吃一点。”

    二人吃过了人生中最饥饿也是最幸福的一顿饭,铁衣抱着天凤在窗前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珊珊比去年高了不少,这次我要她陪着我在长风镖局多住一阵子。”天凤被铁衣圈在怀里,身子轻轻向后靠着。

    “如风姑娘这么快就有了身孕,确实是出乎大家的意料。”铁衣笑着言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可不要调皮捣蛋哦。”

    “谁说的!”天凤不满道,“人家成婚了,就是大人了。”

    “是是是。”铁衣宠溺地哄着,眼见着这国色天香的佳人,以公主之尊下嫁自己,还以要过民间生活为由逼着圣上弄出了两个身份来,避免了自己的尴尬处境,铁衣就觉得整个胸膛被天凤强大的爱填满了,不由得动情地轻捋她的鬓发,然后将人轻轻埋在自己的胸膛。

    天凤不是第一次和铁衣拥抱,但是这一次是她最充满娇羞的一次,因为过了这一夜,她和他再也不是苦苦相恋的爱侣,而是血液相容的夫妻。想起二人曾经经过的种种磨难和考验,想到最后大家说到决战时已经变成怪物的丘桢,天凤痴痴问道:“铁衣,如果我的情蛊解不了,我死了呢?”

    铁衣神色紧张地责备道:“说什么傻话?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见天凤歪着脑袋一副我就要知道的表情,铁衣却没有随便说什么情话敷衍,想到马场初遇结下缘分,砸碎彩马冤家路窄,重回镖局被迫接纳,跌跌撞撞吵架拌嘴,深夜紧追匪寨救人,雨夜烤衣谈天说地,喂粥熬药百般照顾,到后来迷林定情无话不谈,揭破身份各奔东西,到如今历经艰险,从花侠秦寒和褚姑娘的悲剧,到天凤失忆不认识自己,再到身中情蛊死亡无期,而今喜字盈门,佳人入怀,铁衣只觉得如梦一般,是自己再也不敢想的事,他郑重地言道:“如果你不在了,那这世上也就没有程铁衣了。”

    “我不要你为我死。”天凤心疼地用纤纤素手遮住了铁衣的口,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铁衣抓住了天凤的玉手,握在掌心冰冰凉凉的,“我却要你为我生。”

    “铁衣…”天凤眼含着热泪再次拥入铁衣的怀中,红烛过半,夜已深沉,他关紧了门窗将这天底下最宝贵的女人抱进了喜帐,他知道,梦已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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