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染上周的期刊销售不错,蒋孟鸢在报刊亭偷偷买了一本。周逸哲身上有许多耀眼的标签,作为周家的长孙,他将来会肩负起整个家族的繁荣。
封面上那双璀璨似玻璃珠的眼睛,不像是会出现在现实里的东西。
也许是出于教养,他看人的时候眼尾会上扬一点弧度,似噙着抹薄笑,让人产生他很好说话、很亲人的错觉。
蒋孟鸢视线下移,忍不住伸手触碰,他右眼下方的痣中和掉了点脸上的锐气,多了几分媚态。凑在整张脸上,突兀又不失美感。
睫毛真长。
啪。
男人抓住她的手,黑沉沉的眼皮突然睁开了,他偏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蒋孟鸢略慌,根据前几天的观察经验来说,他应该已经睡死了才对,怎么突然醒了....不应该啊,她摸得又不重。
“大半夜不睡觉。想对我做什么?”因为是侧躺,他的声音被压得有点沉。
“.....你,没睡啊。”
蒋孟鸢其实更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她醒着的。不会是她挪过来的时候,他就醒了吧?
“那你是希望,我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周逸哲抓了抓她的拇指。
蒋孟鸢指尖轻颤,他动作迅速得像在侦探小说里,出其不意地给她铐了副银手镯,手心虽包着层纱布,但长指冰凉的触感却难以隔绝,她不禁睫毛一颤。
周逸哲看着她,微挑眉梢。
蒋孟鸢强装镇定道:“希望你死了。”
“是吗。你品味还挺独特。”说着他瞥了眼被子。
“...........”蒋孟鸢一噎,外界的世家小姐说他是个谦逊温柔的绅士,如今看,简直是名不符实。在这道审视的目光中,她已骑虎难下了,干脆破罐破摔,低头靠近他,“现在想想,先-奸后杀也不错。”
“是吗?”周逸哲翻身,正对她。
他轻搂过她的腰肢,捕捉到她眼底慌张的神色,唇角一勾。随后将她的手拽拉到喉咙的位置上,缓缓松开手,轻声道:“鸢,你找错了位置。应该在这儿。”
男性喉结在掌下,随他说话,产生显著的震颤感。那触碰,挠人得很。盯着这张平静的脸,蒋孟鸢复想起上周正好吻过这里,登时耳垂一红。
她快速收回手,“你品味也挺变态的。”
周逸哲没接话,抬手摸她头发,“你平时不是睡挺早的,今晚是认床吗?”
蒋孟鸢微顿。
工作日她确实会在十二点之前睡着,偶尔追剧熬个小夜,但总体不会超过凌晨三点。哪怕再忙,她得保证至少要有四个小时的睡眠。
今晚是根本睡不着。
恍恍惚惚地就和周逸哲接吻了,他洗澡的时候,她小小纠结了一会,但后来想想这是最合适他们的关系。
及时行乐不好吗,何必追问那么多呢,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算了。
周逸哲就算去美国了也不打紧,他既然选择回国了,应该就代表翻篇了吧。
蒋孟鸢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抱住他,“我能抱着你睡吗?一个人睡好冷。”她怕被推开,所以抱得有些紧,上半身也紧绷着。
紧接着她听见棉被的摩擦音,周逸哲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平静地对她说:“过来躺下。”
“但有一点,管好你的手。”
-
蒋孟鸢眯眼打哈欠,本来能多眯一会,却被某人无情地拽出了被窝,她现在困得那叫一个印堂发黑。刚准备起身去茶水间,便瞧见手机界面弹出一则新微信。
【Z:今天几点下班】
蒋孟鸢停顿,这还是周逸哲初次主动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下班。早上她下车时,他交代过要去广海谈项目的事。生意场上的事她不大了解,只想着他看好的项目要么是利润回报率高的,要么极为重要,否则没必要告知她。
想来这条消息也是他抽空发的吧。
蒋孟鸢解锁手机,回了他:【不确定,要加班】
【Z:抱歉,今晚我会晚点回】
【Z:下班给我打个电话,派司机过去接你】
抱歉....
蒋孟鸢懵了几秒,没想过他会突然说抱歉,转念想想,倒也符合他的行事风格,礼貌又疏远。她看时间已临近中午,本想问问他有没有吃午饭,但又纠结他会不会嫌她多事....?
【Z:午饭过后,记得吃药】
【Z:我晚上回来检查】
“............”
蒋孟鸢摸了摸衣兜里的药瓶,全新的,早上太忙,还没开封吃。不知道为什么,看最后几个字眼,她莫名心慌。
她最后机械地发了个【哦】过去。
此后对面便沉默了。
“你怎么站这半天不动啊?”
蒋孟鸢回神,发现段雪站她桌边好一会了,她不明所以地朝她歪头。此时,手机已息屏,无法查看里头的内容了。
“在玩木头人。”她胡诌一句。
段雪笑笑,把三个创口贴放她桌上,“我看你额头的有点掉了。”
蒋孟鸢捂头,她昨晚没睡好,有点烦,没管住手造作了几下,“谢....谢。”
段雪浅笑,“不谢。”前进一步,她又说,“刚刚在茶水间遇到老张,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了,等会你通过一下。”
明天张奇要给陈可里拍摄,她要一路随行。许是段雪看出她不大好意思,先做了中间人。想想,是她这个后辈工作失误,没完成好工作交接。
这几天她心里乱,有点耽误工作了。
渐渐地,蒋孟鸢有些惭愧起来。
“我马上通过。”
“吃完午饭再通过也没事,快到饭点了,要和我一起去吃吗?”
最近她的胃被周逸哲养刁了,公司的员工餐也没几样她爱吃的。而且,他们一组二组的工作交涉本来就少,如果一起下楼吃饭,少不了被议论一番。
再有,一晚没睡好,她早就想出去吃点垃圾食品,补充补充能量了。而段雪显然是不会吃路边摊的人,两方将就难,交情也不到,她只好拒绝了。
段雪没说什么,微笑着点头,转身回了工位。
烧烤、炸鸡、鸡排、雪碧...蒋孟鸢踩点下楼,一路走到公司门外。养伤不能吃发物,但周逸哲不在,正是畅快吃一通的大好时机。
午休有两小时,她正盘算先去哪家吃,突然听到一声“二小姐”,即刻背部僵直。视野里驶来一辆黑色商务车,几名保镖相继从里头走出。
粗略一数,有五六个,几乎是练家子的身头。
“老太爷请二小姐回趟祖宅。”说着,带头保镖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与其说请,倒不如说是逼。是怕她逃跑,所以一下子派了这么多人过来吧。现在他们不会动粗,不代表其他地方不会。
“我吃完午饭再去。”
“老太爷给二小姐备了饭。”他又让出点位置,“抓紧时间上车吧。”
蒋孟鸢暗自摸出手机,想给周逸哲发条消息,却不想保镖伸手,直接夺了过去。他不留情面地重复道:“二小姐,请上车。”
她目视几秒手机,捏紧衣袖,慢慢走向商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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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砖牌匾边的红灯笼早已撤去,上姚正式步入深秋,整座祖宅显得极为孤寂。门前的老妈子,找人通传她已抵达的消息,随后踱着小碎步在前面领路。
越往里走,蒋孟鸢的呼吸越发紊乱,开始不受控制地扒拉手指。久远的记忆在脑内一遍遍滚过,连腿脚也变得有些软。
老妈子也不说话,她连问了两遍去哪,也不回话。深秋的风本来就偏冷,人又是木木的,更叫她心生惶恐。
外公找她做什么?
“外公找我什么事,你不说,我也不去了。”
老妈子侧身瞧她,眼珠僵硬地转了回去,“二小姐,您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最烦这道子口吻。
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魔鬼。蒋孟鸢抿唇,凝眸望眼老妈子,姗姗跟上。
部分记忆有点糊了,但总体是清楚的,中午时分,庭院内该有佣人修剪花草才对,可她路过时却没瞧见一个人影。
长廊只有秋风在催赶脚步,头顶黑云聚拢,这里突变得很像座空城,透着死寂沉沉的阴-气。
途经刻有龙凤呈祥的高墙,蒋孟鸢下意识地鼻子一酸,心脏也随之抽痛,看上好几秒,她也找不出其中的缘故。
只觉得,那面墙特别高。
听老妈子在前面催她,才挪步跟去。
前方的路段很陌生,蒋孟鸢有意减缓脚步,前方走出个老奶奶,岁数怕是有百年了。她侧身推开吱呀叫嚣的木门,里头红彤彤的烛火光即刻炸现。
她谨慎地瞄了眼烛台,是清朝时盛行的款。停驻几秒,她抬脚跨过门槛,一步慢似一步往里去。正堂外站有三个男人,和一个脸色黑陈的老妈子,见状,她立刻刹住脚步,转身欲跑。
木门却沉声紧闭——
“二小姐,我劝你不要想着逃。安分一点,也能少受些苦。”
三个男人走上前 ,束缚住她的双臂,架着她,抬至正堂门前。见她不服,一棍棒挥到她大腿上。人旋即跌到地上,膝盖也重重地砸了下去。
蒋孟鸢瞪眼,扭手臂:“放开我!”
老妈子揪住她的衣领,“得罪了。”说着,她抬手朝她脸上猛呼了一巴掌。
她被扇得耳鸣,周围的声音失了真。
“老太爷说了,您得先在这里跪上两小时,他才会来见您。期间,您得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再有反抗,您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蒋孟鸢深吸气,狠掐了把手心,勉强稳住神。
居然把她绑到祖祠了。
台桌上摆列的排位高得如鼎,即使狂风大作,也不会动摇。蒋孟鸢不服,凭什么要她跪这些死牌位,她又不入温氏族谱。
轰隆一声雷震从远而至,倾盆大雨骤然冲刷而下。老妈子撑着把黄色油纸伞走过来,厉声道:“二小姐,时候还没到呢。”
哐。又是一棍。
“老太爷叫我过来问你,知错了没有?”
大雨冲刷,膝盖跪得有点麻了,“有本事,你们就搞死我。”
老妈子哎呦一声,“二小姐,别动不动就说些生啊死的,多不吉利。我知道您心气儿高,可您看,这雨下得多大呀。您早点服软认错,才是正事。”
认错,她错在哪?
他们把她从公司捆到这儿,还有理了?
蒋孟鸢抬头,斜视她。
“哎,二小姐,我就给您透个底吧。我跟老太爷几十年了,极少见他生这样的大气。如果不是您犯了大错,他是不会这样罚您的。您早点明白,我们也少耗着不是?”
一张猫哭耗子的脸,蒋孟鸢铆足劲起跳,夺过她的伞,狠踹她一脚,把人刷刷踹出一米远。
在场人懵了一瞬,地上的老妈子连连哎呦叫着,一人想扶起她,她却恼羞成怒地推开,夹着细嗓子高声喝道,“别扶,都别扶!几十年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姐!”她摸了摸后腰,“哎呦,我这老腰哟!二小姐你也太黑心了,居然下这样的死手,我要告诉老太爷去。”
蒋孟鸢收伞,直往她头上戳,离她鼻梁仅剩一厘米处停下,老妈子怕了,即刻止住声。
“还当我是十几岁小孩,随你们欺负吗?”
老妈子大惊失色。
其余几人被蒋孟鸢的气势唬住了,她抢了他们的粗棍,正要往老妈子的腿上辉去。一棍,砸在地上。起棍,又朝她身后辉去。见状,老太婆惊愕爬起身,拔腿往外跑,疯疯癫癫地大嚷大叫,“反了反了,二小姐反了!快去请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