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对元卿一个人格外照顾吗?
我定定地看她眉眼疏淡地别开目光,眉上轻轻挑起,似笑非笑地道:“从战场上遇见你之后,我还从未见过你真正关心以外的人,我以为你对所有人都一样冷淡呢!”
她目光看向撩起软帘外头,眸光里满是寻目,似乎在找什么,我循着她目光往窗口露出一角的景色,外头缓缓晃着一条街道一个肆店,接着又是一条街道挨着一家府邸,府邸上面挂着牌匾,她每睁大眼睛去辨认一下,又很快地落寞失望地眸色黯淡下去。
她在找什么........
我还没问她盯着窗口外边找什么,她侧头瞟我说道:“嫂嫂怎么会是外人,我只是看嫂嫂举止家教比咱们姚氏还要得体大气包容,我才稍微对她上了那么一点心。”在我听闻她一句之后,眉眼惊讶地睁大之后,她轻飘飘地感叹道:“也是啊,有句话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最后她淡淡总结一句:“我与嫂嫂就是这么个关系,没有嫡亲血脉只有路过拔刀相助,而已。”
我才意识到她从来对母亲绝口不提,与我一直谈论元卿,从她口中我听出她只对元卿感到有那么一点兴趣,却对我与母亲和与她有关的至亲血脉,除了她的孩子,对于我和其他与她有血脉的人只字不愿意提。
想起在镇国公府里母亲骂她那些难听的话,险些让府中下人议论到外边的人都知晓一二,想到元丞相府寄来的请帖,大概元丞相也知晓了我镇国公府里住着一个女游医,还是我带来的,所以元丞相认为我对元卿的感情三心二意,误以为我在外头私养了外室,我才把元丞相府的请帖转交给了元卿,让她去元丞相府里会说明解释化解元丞相心中疑窦。
“母亲她还不知道你是姚玉,若她知道绝不会口出诅骂........”她虽侧着头看窗口,但脸色依然烦得一个字都不愿听的样子,眼里已经盛满了烦躁,可我还是愿意借以解释不让她对我镇国公府里的人情感到寒心,道:“我会带你与母亲相认,我会向母亲说你是——”
“不必了。”她冷冷地断然拒绝,侧眸端量我几眼道:“我一个人独身惯了,多了一个至亲反而令我觉得累赘,况你也不必为了安慰我才解释母亲与我的关系。我不傻,看出来老夫人并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凑上去与她认亲,平白添了无用的希冀。不如就这般这样很好,她当自己最小的女儿在外头死了也好。”
“姚玉!”我望着她决然地冷漠,心底里慌乱地一点一点被冰凌冻得缩紧了心脏,说不出来酸涩,又被她那句话堵得一句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恨绝,就像一把刀子悬在我心坎上。
她忽然低头,眉心蹙起,她抬手捻了捻眉心,同我一样,苍白无力深感到烦恼地道:“我并不擅长处理与老夫人这般复杂极端的感情关系,请哥哥不要强迫我,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她口中机械地说出抗拒的口气。
手掌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渐渐攥成一团,呼出的气隐隐带着愠怒和没来由地轻疼地问:“你的意思是想与姚氏一族和我以及母亲断绝关系,是吗?”
不等她作何反应,马车忽然停了,接着听到魏晨和姚玉异口同声地说出。
“到皇宫了........”
我望着姚玉一脸落寞的地垂下头,方才那一路走马观街地走来,她时而满眼羞怯希冀,时而又失望地垂眸,对我出口说的话仿佛敷衍地没入她心里去,而她回应我的都是一刀一刀地劈了过去,只对元卿手下留情了一些。
“将军,皇宫到了。”魏晨在马车外说道,“苏总管在宫外候着呢!”
“嗯。”从姚玉落寞的目光中赌气地别开了视线,我不咸不淡地一声,回身即刻钻出了马车外头,直到跳下来,我也没再搭理她。
我和她闹了不愉快,大跨步到苏公公面前,苏公公对我作揖:“奴才见过姚镇国公。”
苏公公垂头,眼眸不时往我身后看了一瞬,沉重的脸上瞬间一点点释然地放松:“想必姚镇国公进宫,专门从外带来了郎中给宫中圣上诊治。”
我回头瞟一眼马车口上那道瘦削的倩影,姚玉低头正往下走台阶,手揽着药箱的肩带,走过来站定在我身后,对着苏公公抻直了双臂遥遥拱手道:“小民请公公安。”
苏公共抬头打量着她,把她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冲对我笑道:“没想到这郎中瞧着年岁上比较小,到底是个懂点规矩的。”他伸出手掩住了嘴上的笑意,道:“不知镇国公打哪弄来的这种小白脸的郎中,看着怪惹人疼的。”
听闻苏公公私下里结识了不少宫女做对食,乍然看到姚玉脸上雪白,白里的肌肤似要掐出水来。
我眉心不耐地皱了皱,眸色暗了暗,心中不愉,怒火从胸膛横冲直撞过来,隐忍着怒气,身形不由得在苏公公欣赏垂涎的眼里,掩盖住了姚玉。
苏公公见姚玉半个倩影被挡住了,旋即收回目光,正撞着我沉着不耐的神色,他随即又怯又尴尬地打两声哈哈,转而正色道:“陛下那里似乎不等人,奴才就免了她到卢花亭里叫人教他学规矩了,只能随本总管到云泉殿去面见陛下。”
见他识趣收了从姚玉身上转着玩味兴趣的目光,我开口的声调清淡地没了温度:“有劳了,苏总管。”
苏公公背脊忽地僵了僵,语气比方才更卑微了夹着嗓子毕恭毕敬道:“陛下在云泉殿等您许久了。”
之后一路上,苏公公就歇了以往从宫外来的络绎不绝的游医郎中那般,絮絮说着宫中面见陛下的行礼的规矩。
我一边走,一边盯着苏公公背后不太老实,他好几次想回头,可只要想起方才那一面,他用俏皮露骨的话打趣了姚玉,让我面色黑沉腾起了怒意之时,他堪堪抖了抖肩膀,往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带路。
我微侧头,想看看姚玉反应,见到她依旧一手揽着药箱肩带,眼眉垂下,仿佛不被眼前的情景所影响地跟着我走,我和她一路上都没说话,也不曾用目光对视过。
到了云泉殿,我们拜见了皇后,皇后和太医院的御医们都站在云泉殿门口商谈什么事,姚萃居高临下地俯视御医们,御医则都跪了下来。
“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肯治好陛下肠痈,陛下要你们这些御医何用!”姚萃急得眼泪流出来,气急了便声泪俱下。
苏公公赶忙拾起下摆走上台阶,躬身道:“启禀皇后,姚镇国公到了,还从外边带来了郎中。”
姚萃眼眶红极了地从御医跪姿后头,瞭望我和姚玉站在了台阶下,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赶忙朝我们伸手说道:“快请!”
我走了台阶上去,身后姚玉不疾不徐也揽着药箱随我走上去,我走一步,她也走一步,直到我站定在姚萃面前,她在后面堪堪定住了。
御医让出了道,姚萃迎上去,不期往我身后瞄了几眼问:“弟弟找到有人肯能治陛下的病?”
我点头:“回皇后,臣从宫外找来曾经救过臣的命的郎中。”我微一侧身,把姚玉让出来与姚萃相对,道:“她就是。”我淡淡地看她,颇有考究地打量她瘦削的小身子立在那里,她始终低头,不往别处晃去,只安安静静地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小民参见皇后,请皇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姚玉不慌不忙地揽着药箱跪下去。
我凝视着她规矩地行礼,恰到好处的语气,一字不差,落落沉稳,找不出一丝错处。
我想起,她曾经在宫里呆过的,对这里的规矩了如指掌。
反倒姚萃纳罕地上下打量姚玉跪姿,脸上略略带着惊讶,与我对视,她满眼不可置信。
“......你是个懂宫里规矩的,有人教过你吗?”姚萃当皇后之前,学了一年宫规,现在才刚刚吃透了宫中各种各样的规矩,现在看姚玉一进宫行礼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回皇后娘娘,小民在镇国公府时,姚大将军派人教过一些宫里的规矩。”姚玉淡声细语地一语带过。
姚萃纳罕地点头,又问:“你叫什么?”
“回皇后,小民姓赵,单一个字今。”
我俯视着她,她冷静如斯地跪在那里回姚萃的话,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带着药箱,明明身上不堪一握,她却偏偏全部撑了起来。
“皇后,可否要她进去赶紧救治陛下?”我回头,打断了姚萃对她调查来历的话。
皇后点点头之后,对姚玉道:“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治好陛下,本宫有重赏给你。”
“是。”姚玉答道。
“若你今日没有治好陛下,本宫也绝不会放过你!”姚萃从开始对她惊奇变成了这会儿的凌厉。
“是。”
姚玉静静地答了一句,在皇后和我示意下,肩头揽着药箱站了起来,与我们一起踏进了云泉殿。
让御医们在外头仍旧跪着的,姚萃没叫他们退下,他们只能守在殿外。
姚玉走进来,到陛下寝殿,我盯着她的反应,她却反应平平地跪在陛下榻前说了句:“小民参见陛下。”之后,姚萃催她赶紧救治。
姚玉抽布给自己蒙了半张脸的面,然后转头察看了陛下的样子。
陛下紧目闭着,他眉心疼痛地拧在了一起。
姚玉只是看了几眼,转身请示皇后和我道:“既然叫小民救治陛下,可否这一切过程都听小民的?”然后她这才舍得抬眸瞟了我几眼,道:“姚大将军,之前小民提的方案,您也是首肯了的。”
怕姚萃在她给陛下诊治时打扰到她,所以姚玉才刻意提出我和她之前的约定,让皇后和宫里的人不要插手她诊治陛下。
“嗯,你尽管去做。”我点头。
而姚萃却问道:“他想做什么?”
我拉姚萃到走过去,离姚玉和陛下远一点,道:“你且放宽心,既然她能做,便让她好好诊治。”
毕竟在之前,她救了陛下不少命。
在医术方面,我还是信任她的。
姚玉回身,拿出了刀具和一些医用工具,撩开了陛下腹部的衣料,看了看,拿出了针筒打在了他肌肉下面,没一会儿她用刀划开了他腹部上一个小口子。
看到血红的水流从陛下腹部上流淌下来时,姚萃慌了神,又急又怒地要走过去阻止姚玉手术的动作,被我及时挡了回来。
“她要干什么?与刺杀陛下有什么分别!”随即姚萃瞪向苏公公,苏公公立马朝姚玉身后疾步走过去。
“站住,你们是想在这时候要了陛下的命吗?”
一句话,苏公公脚步停顿下来,扭头望向姚萃。
姚萃手抵着我挡过来的胳臂,道:“万一他治死了陛下,他可担待得起?”
“她不会治死陛下的,皇后你信我。”我定定地望向她眼眸深处道。
皇后这才慢慢不再抵着我手臂了,冷静了一下,抬头决然地道:“好,若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觉不让他活着,也不会放过他,让那个郎中与陛下陪葬好了!”
我无言,表示默认了姚萃的话。
姚萃见我不出声反对,她才愿意不去阻止姚玉在里面对陛下操刀的动作,而是与我静静地在外面远远看着她对陛下忙碌的身影。
过了两个时辰,将近晌午时候,姚玉才在陛下腹部缝合好,在刚要收手把她沾着陛下血的手套摘下来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攫住了她手腕。
姚玉全身一僵,好好的手腕被拉近到陛下眼前。
“宸妃........”帐帘内,陛下虚弱地叫了一声。
我和姚萃闻声,走近过去,站在姚玉背后,姚玉蒙面露出双眼怔怔地盯着陛下微眯着眸子将要睁开,而她没有登时脱手,而是等陛下看清了她的样子。
“陛下,你醒了吗?”姚萃一听到陛下虚弱的声音,赶忙俯身下来。
“你不是........”陛下微睁着被姚玉打过药的朦胧,看清了姚玉面容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我拿眼极快地扫到姚玉脸上,她只静静地等陛下抓着她手腕的手慢慢松开,然后被她接住地放回了原来的他身侧的位置。
“陛下,陛下........”姚萃坐在了陛下榻沿,抬头问姚玉,冷声问:“陛下这是怎么了?你如实与本宫说,若一句不老实,乱棍打死!”
“皇后........”我出言阻止,哪有她这般对待幺妹的,虽然姚萃不知道此时跪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幺妹,但她关心陛下身体而迁怒旁人也情有可原。
她一直爱惨了陛下,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有多爱陛下。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陛下手术很成功,只是方才陛下睁眼那一会儿并未完全醒过来,麻药还在,陛下意识很强,差点挺过了麻药醒了一会儿。”说着姚玉端出了铁盘子,盘子上是她割下了陛下腹部里的肉。
我看着盘子里的肉像泥鳅的尾巴,很细很小又长,周围搁着的都是姚玉切下来暗红色肉瘤。
“陛下肠痈时间过长,牵扯了到了周围肉血,好在没伤在别的器官上,小民把坏掉的肉瘤切了下来。”
“切下来的肉瘤会怎样?”姚萃听到陛下手术成功,微松了口气。
“回皇后,切下来的肉瘤等着日后重新长新的,并不影响陛下病情的。”姚玉镇定又轻声细语地说道。
“好。”姚萃点头,又不肯放她走,道:“你且在陛下身边多留几日,若陛下身子有什么问题,也都由你承担。”
“是。”姚玉答应地匍匐在地,等姚萃说了声“本宫累了”就到旁的侧殿休息的当,她目光抬向我问:“陛下日后的护理并不繁琐,太医院就能做到,我可否待到夜里离开皇宫........”她又刻意地搬出来要让我心软,“与我的孩儿团聚?”
我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她人都跪在陛下塌边了,只差一点,他们二人就都能相认了,可是我怎么从姚玉脸上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她却始终如一地望向我,一点目光不曾停留在陛下身上。
“你........”我干巴巴地张了张口,想说又不知如何去说,问:“不再看看他?”
姚玉微挑起眉毛,微愣地懵了一瞬,茫然地看我嘴里说了什么不知所云的话,她忽然眉头微皱:“陛下身上已无大碍,你尽管放心,等他醒来,叫下人搀扶着他走几步,等身体里放了气就全都好了。”她一边说一边见我不为所动地再次拧紧了她眉头。
我也一头雾水,俯视着她和她旁边的陛下,她竟然做到一丝全无地留恋,反而拿陛下当成了陌生人一般,急着要离开他而去。
她.......不认识他了吗?
陛下就是她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她不认识他了吗?还是说她明明知道躺着的陛下是她的男人,她却忍着不愿意去相认!
“哥,你给句话吧!我何时出宫?”姚玉没有耐心同我斡旋,她站了起来直视我。
我瞥了一眼榻上陛下,他因为麻药一直睡着的,不曾再睁开眼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而姚玉催促我给她个准话,从未扭头看过榻上人一眼。
仿佛她只是当他是陛下,当他是陌生人,一丝眷恋全无。
“你当真想急着走,不肯多留几分?”我从榻上流连到姚玉身上问道。
“嗯,一刻都不想呆!”她说得决绝急切。
我静静看她几眼,望着她和他的距离只有横着的榻沿,只差一点,二人就相认了,可事实上她似乎并没有认出陛下。
我只能颔首,因为之前答应过了她,约定过的事不能反手撕掉。
“待到明日吧!容我跟皇........”我再次打量她清隽冷漠的脸,想起她提出不想跟母亲相认的话,改了口地瞧她反应道:“容我跟你二姐说一声,你二姐会放你明日出宫!”
她清冷一色的眸子惊诧地错愕一瞬,旋即左右顾盼,生怕有宫里人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
而她这细微的动作,令我心里很受挫。
她就这么讨厌姚氏与她有关血脉的人吗?
然而云泉殿里的人都被姚萃和我清退了下去,没有人知道我们和她的关系。
她回归视线的时候,很明显地微松了口气,为了回应我,只一个字“嗯”后,转身开始收拾清晰那些医用工具。
我愣然看着她消毒洗手,离她近在咫尺的陛下,她看都不看一眼,让我一时有种错觉她与他毫无关系。
脑海里忽然想起元卿的话:“我方才与她用膳的时候,问了一句她孩子的父亲,结果她只轻描淡写说孩子的父亲姓诸葛,并未提当今宫里的陛下,想来........你与陛下当初跟她怎么认识的?她知不知道陛下当初隐姓埋名潜入宫中的吗?”
她应该不知道陛下就是当年的潜入皇宫的诸葛荀。
不应该啊!
我困惑地看她忙碌了一通之后,转头正看我,我才掩住眼底愕然地走过去。
皇后歇在云泉殿的侧殿,现在去虽不好打扰她,但元卿在我临走前分明嘱咐我要对姚玉好一点。
如果即便与他不肯相认地离别是姚玉想要的结果,我便帮她明日出宫的机会。
请示了皇后身边总管王公公,王公公为难地一脸苦相地看我说:“姚镇国公啊,那个郎中到底是您什么人啊,舍得您操心操肺地亲自走过来跟皇后娘娘提明日离宫的事。这事既不是由镇国公您提出的事,也不是皇后娘娘不想放他出宫的事,而是看陛下何时候醒,才放那郎中出宫。”
王公公坚决拒绝我进去打扰皇后休息,她为了陛下已经连日未曾合眼了。
我作罢,欲要转身走下去,里面忽然有人轻声细语带着疲累道:“是姚風在外头吗?”
王公公应了一声。
姚萃道:“叫他进来吧!”
王公公打开了门,我长腿迈了过去,姚萃先问了陛下情况,我回答说他很安好,接着我与她提出陛下若没别的事就让赵妗出宫去。
姚萃答应了,说等明日让御医看过陛下没有事了,届时赵妗就能出宫了。
看着姚萃斜靠在美人榻上软垫,我嘱咐她一句多多休息之后,姚萃点下头,表示我们之间谈话结束了。
我走了出来,有个小太监突然迎面小跑过来,弯腰躬身说道:“镇国公不好了,瑶宸妃在陛下寝殿里对郎中问罪呢!”
我拧起了眉头,问:“瑶宸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到云泉殿?”
那小太监道:“瑶宸妃知道陛下被一个郎中诊治好了之后,便带人带陛下最爱吃的吃食见见陛下。”
我走了下去,道:“既然是来看望的,为何忽然发作于一个郎中?”说着,我和太监几步走到了云泉殿主殿。
听到里面一边摔了茶盏的破碎声,一边听到了瑶宸妃怒气冲冲地道:“什么,让陛下禁食一天一宿——你让陛下不吃不喝一天一宿,你当陛下成什么了,陛下岂能由你胡造!”
“宸妃娘娘息怒。”
姚玉声音处变不惊,语气镇定沉稳,浑然没有因为高位嫔妃对她发作而心慌意乱,要知道她曾经做过宫里闻名的余大总管,这个响当当的名字搁在现在宫中还有宫女太监们津津乐道,就连苏公公和王公公饭饱过后拿余大总管名头欣欣向往。
“若宸妃娘娘着急喂陛下吃食或饮水,需要这日之后喂陛下一些流食,否则现在若顺了宸妃娘娘所说喂陛下吃食,会导致陛下伤口感染引起并发症,到时候宸妃娘娘也会追悔莫及。”姚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明这些利弊要害。
“什么,你一个小小宫外郎中是在要求本宫吗?”即便姚玉说得再清楚不过了,瑶宸妃都认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她做一品妃的权威。
我走进去的时候,脚下有碎裂的白瓷,一点一点地膈应着我鞋底,再抬眸看姚玉方向,她默不作声地把搁在膝盖前的手腕用另一只手卷起衣袖的,那挡住的手腕皮肉上面分明有碎瓷划伤的血红流了下来,又被她抹了去。
想来,瑶宸妃掷下茶盏的时候,白瓷应地碎裂绷到了姚玉手腕上去了。
姚玉脸上蒙着巾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是对比瑶宸妃怒气冲冲的火气,她格外镇定地敛起脸上情绪,似乎她从前遭遇过的落在眼前也都不算是个事,道:“小民不敢,小民只是实话实说,陛下是天下万民的圣君,此等大事,小民不敢不疏忽。”
“你在教本宫做事?”瑶宸妃被宫女搀扶着,悠悠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她挺着孕肚,手也覆在了肚子上,声音冷彻如刀。
她沉默的时候,胸前缓缓起伏了两下,我看她跪在瑶宸妃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在压着什么怒气,言语依然镇定如斯,不容有任何呼吸紊乱慌张地道:“回宸妃娘娘,小民不敢。小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话,并未如娘娘您这般想法,您抬举了小民,小民惶恐不安。”
瑶宸妃冷笑地哼一声地嘴角冷冷弯起一个弧度,娇艳的红唇得志意满地笑着挑出她最后一句话道:“既然你深感不安,就不要对本宫对陛下做的事指手画脚。你只是负责诊治陛下,就尽到你的责任。而本宫是陛下的妃,陛下的女人,你一从外而来的来历不明的郎中对宫中比比划划的,就不怕触了谁的逆鳞!”随后她低头,手上慢慢抚摸自己肚子上鼓出来的孕像:“本宫怀了陛下的孩子,若此时你为了这个而气坏了本宫,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万一不保,你担当得起吗?”她字字警告,句句不容置疑地狠声说道:“别以为你诊治好了陛下,若本宫肚子里龙胎不稳,你真以为陛下醒来之后,知道本宫孩子的命不保,他是拿你开罪,还是为了本宫将你碎尸万段,你好好想想这些你都承担得起吗?”
姚玉垂眸,不知什么情绪,却细微地发现她垂眸的眸光黯了又敛,敛了又沉地抬眸直视瑶宸妃,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道:“事关国体国运,小民说过,陛下不只是宸妃娘娘的人,陛下还是万民的决策者,与宸妃娘娘身份和您肚子的龙胎相比,都比不上陛下的金贵命体更重要。”
瑶宸妃手上漂亮的雕花护甲忽地握紧了扶手,露出白皙手背上青筋一道道的印子,显然她气急了:“你——”
姚玉没给她气急败坏说话的机会,而是直直地把她那点怒气也压了下去,不慌不忙道:“宸妃娘娘请息怒。小民只是一介百姓,小民的命也是陛下给的,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敢问宸妃娘娘您能承担得起岌岌可危的国运吗?你能保得住如今盛世不再重复先朝时的国家涂孽,让百姓再一次体会暴君□□黑暗时期,嗷嚎遍野吗?”
“你——你怎么敢——”瑶宸妃气得额头青筋露了出来,但没多会儿就被身边侍女提醒地安慰。
“娘娘别动气,小心肚子里的皇子。”然后转头,恨恨瞪着跪在地上的人,斥声道:“大胆贱民!谁让你进宫里来,冲了宸妃娘娘的晦气,气得宸妃娘娘胎气不稳。”接着大声嚷道:“来人哪,把这目中无主的贱民拖出去,乱棍打死!”
“慢着!”侍女话刚落,他们的人还没走进来拖下姚玉,我大步跨进门槛,施压地沉声道:“谁敢动本镇国公的人!”
瑶宸妃霎时转头,看到了我,她先惊呆了一瞬,转而眉心微蹙地一脸不舒服,许是她肚子的孩儿闹她了。
“镇......镇国公您.......怎么来了?”瑶宸妃没有起身,而是满眼惊慌又惧怕地看向我一步一步地朝姚玉方向走过去。
我转眸看了几眼姚玉倔强的眸子在我出现之后,趁人不备地手往胸口上捂着,嘴里微松了几口气,等我走近的时候,发现她帽檐下面的额头渗出了珍珠似的汗珠。
原来她是有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地顶撞了瑶宸妃,就是为了陛下的那条命。
其实她对瑶宸妃说的那番话都很有道理,我不禁在心底里对她说的话感到纳罕地震惊,她诊治陛下的目的竟然想了这么多。
想起她很久之前沦落罪奴进宫侍奉暴君,她一定承受了平常女子不能承受之苦,经历了非人的待遇和折磨,才如此切身体会如今来之不易的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的日子。
“镇国公,这郎中是您带来的?”瑶宸妃在侍女搀扶下缓缓从座位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我。
“正是。”我颔首,却一句话没有为姚玉刚才顶撞她的话,而怪罪姚玉,反而对刚才发生的事视若无睹。
无视瑶宸妃看向我的目光亦怒又不敢质问的悻悻样子,我无视地走到姚玉面前,微微屈身扶着她胳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姚玉没有拒绝我的动作,只是淡淡没有情绪起伏地说一声:“多谢镇国公。”
“镇国公您评评理,方才您也听见了这郎中说话怎么顶撞我们的娘娘,我们娘娘关心陛下身体康健的心切,陛下已经从昨日不曾进食,娘娘担心陛下今日再禁食,恐损了龙体!”瑶宸妃身边的侍女见我不搭理瑶宸妃,气不过地先替主子出出气,当姚玉面向我告状了。
“瑶宸妃你身边这个侍女就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对我的人说教!”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也怼眼看向瑶宸妃。
瑶宸妃一脸惊诧地脸色白了一下,眼里颤巍巍地从我脸上移过去,怔愣地看我身边的人。
“镇国公您为何去偏袒一个从宫外什么都不懂规矩的乡野郎中,您没看到他刚刚不让陛下进食,他分明想饿死陛下,他分明有想谋害陛下的命啊!”瑶宸妃又气又急又不敢在我面前拿她作伐的样子,浑身颤抖,她颤抖着胳臂的手扶着隆起的肚子。
我侧头询问姚玉:“非得要陛下禁食吗?”
姚玉不卑不亢起抬头,直视前方大门敞开外面的风景,冷冷淡声道:“回镇国公,小民是大夫,你们有两种选择,要么作死要么撑死,敢问镇国公和瑶宸妃,你们心疼陛下,小民理解。但小民绝不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把人从死神里拉了回来,又被你们盲目的心思害了陛下的命!”
“好,我知道了。”她说的已经十分清楚了,要害利弊说得透彻,我颔首肯定了她的话。
瑶宸妃眼睁睁看着我对郎中唯命是从的样子,气得伸手指头颤抖地指着我身边的姚玉,道:“镇国公,他的话您也信,万一这会儿他把陛下治死了,怎么办?”
“苏总管,你站在那里半天不吭声,是打算让瑶宸妃这么在云泉殿中闹下去吗?”我怒声拔高了音量盖去了瑶宸妃接下来的话。
“他以下犯上!”瑶宸妃怒斥一声,苏公公便赶到了离她一寸的距离。
“宸妃娘娘稍安勿躁。”苏公公在我神色威逼之下,不得已劝瑶宸妃,软声劝道:“娘娘您莫急,小心动了胎气。”
由于我顶着“镇国公”的身份,这里谁也压制不了我,更无从拿姚玉怎么办。
忽然龙榻上终于有窸窣的声响,上面人微微一动,吸引了所有人都扭头看过去。
“水........朕要喝水。”龙榻上的人难耐地干涩地说着,并伸胳臂往上空中挥了挥。
瑶宸妃不动声色地抽出帕子抹了抹眼泪,转身往龙榻上走过去,还没到龙榻前,她身子一软全都扑在了陛下床榻边沿,悲恸又委屈地哭道:“陛下,臣妾担心死您了,您不要丢下臣妾不管啊!”
苏公公早在瑶宸妃扑过去的时候,也赶忙站在床榻边缘,伸着脖子关切地看龙榻上人,惊喜道:“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水,朕渴,要水。”床榻上的人刚悠悠醒转,急着要水喝。
瑶宸妃不顾我和姚玉还在后面站着看着,对苏公公道:“拿水来!”她口气悻悻,冲着我和姚玉来着。
苏公公扭头,望了我和她几眼,却等不得瑶宸妃催促,还是往旁走几步,倒了杯水,又回来寄给瑶宸妃。
“你不去阻止吗,姚镇国公?”姚玉斜睨着我,咬牙切齿,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先一步走了过去,背对着我笼罩着嫌弃我不争气的样子。
“陛下,水来了。”瑶宸妃用勺子舀了几勺水,就要伸到陛下嘴边。
“啪”地一阵迅疾的风从瑶宸妃脸上强制地刮过去,接着一只手扒飞了瑶宸妃手里的勺子,水从勺子中也溅出来洒了瑶宸妃的丁香紫长袖和陛下玉枕上。
“你疯了,你是在害陛下,你要陛下没命,是不?”姚玉恶狠狠地用尽全力把瑶宸妃手里汤勺扇飞掷了出去,气急败坏地咬着后糟牙瞪瑶宸妃。
瑶宸妃僵了下,她从来没被人这般无礼过,惊呆地看着姚玉。
“大胆,刁民,来人将他拿下!”苏公公忽然同瑶宸妃一样,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
我看到苏公公脸上有一点水滴挂着,原来掷出来的勺子正好飞过苏公公脸上,沾了溅飞过来的水。
当然他更加看不惯姚玉我行我素的性子,宫里人还没被外来的小民无力蛮横地触犯他们高高在上的边界。
在他们眼里,姚玉行径无礼又挑战了宫里每个人的权威。
这一举动惊动了龙榻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眸子,瑶宸妃最先发现地推开姚玉,一个人霸占陛下身边问:“陛下你怎么样了?”抓起他的手就往她脸上贴,说着哭嘤嘤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受了好大的委屈。
“陛下,您醒了。”苏公公惊喜地道,想到方才触动逆鳞的景象,他抬眸一记刀子剐了姚玉好几眼,恶狠狠地要啖出她的血来,冲动地真想把她凌迟处死了。
“大胆刁民,即便镇国公在,也救不了你!”陛下幽幽醒转的时候,苏公公有了撑腰的鼓气,大声喝道。
“本将看谁敢!”我目光锐利地盯着苏公公动向。
苏公公见我目光骇人,忽地不知如何是好,目光缩了缩,旋即求助地看向瑶宸妃和陛下。
姚玉对这场面充耳不闻,也置身事外地拿出了白色棉花沾了点水,点在陛下嘴上,润润他干裂的唇,但她才开始动作,就被瑶宸妃一手往她脸上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皮肉脆响,一张素白的麻布在半空中,陛下所视的天花板上划了一道,最后飘落在他身上。
姚玉仰起了头,耳边发丝腾空破碎飘散,左脸颊一圈红印。
“大胆,不许碰陛下!”瑶宸妃带着哭噎声泪俱下地全身扑在陛下身上,仿佛有人要害陛下,她以身犯险地用身子挡住了陛下。
“陛下,陛下有人要害你,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瑶宸妃哭喊着轻轻把脸埋进陛下脸侧,再抬头瞪盛怒地瞪过去:“贱民你——”怒斥的声音顷刻间没了声音了。
泪留到一般忽然震惊地惊呆了瞳孔,瑶宸妃看到姚玉真实容貌时,怔怔凝视着,惊惶的眼泪在她眼角半挂不挂的,等意识到姚玉的模样与她长相相似了七八分之后,她脸色刷地被危险击破了苍白,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姚玉脖子重新归位地低头看打她脸的那个人,盯着瑶宸妃半晌,她才发觉瑶宸妃的脸色有点怪异的表情,姚玉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似乎她只要细心一点,就能明白瑶宸妃为何这般看她惊呆的模样那么久。
她们二人相似的面容,四目相对,唯独不同的是——姚玉终于看清瑶宸妃为何这样盯着她看,仿佛看到了鬼似的惶恐,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往自己脸颊上的箭疤拂了过去,好似在提醒自己和瑶宸妃她们唯一不同的是她毁了容,而瑶宸妃美貌完好无暇。
“这.......宸妃娘娘,他这........”直到苏公公看清了姚玉真面目后,自动忽视她脸颊上的疤痕。
苏公公甩了甩眼睛,抬眸再细看,伸手还揉了几下,才认定心中想法。
像,跟瑶宸妃实在太像了,就是她们眼睛不太像。
姚玉的眸光里镇定冷淡地凉薄,即便冷漠眼中却娇媚地令人想入非非,总让人抓都抓不住。
瑶宸妃的眸子里娇媚如斯,温柔可人,可是她太乖顺,使她的眼中总令人感到空无一物,不过是摆在几子上漂亮的花瓶,只观赏几天就觉得没有任何滋味了。
姚玉只寥寥地把目光停留在瑶宸妃脸上几秒之后,无言地抿了抿唇,明明气急散发凉意的目光被瑶宸妃凝视得别开了视线,虽然她也好奇疑惑她的长相为何与她相差不多,但她很快进入到自己做事的本分中,回身把手里半干的棉花重新浸湿地回落在陛下面前。
此时陛下睁开了眼睛,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姚玉现在的样子,他躺在上面被她停不下来的棉花沾润了他的唇,只看她一眼,他目光似也沦陷在她的漩涡中。
“陛下,小民刚给你做了手术,摘了肠痈的毒瘤。请您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万不可听信旁人盲目地给你任何吃食。您刚刚做完手术,二十四时辰里绝对不可以进食,否则你缝合的伤口还是得感染裂开,倒是小民即便是个神仙也救不了你。”姚玉一边一字一句清晰地嘱咐,一边回身再次浸湿棉花。
既然她说不动这里照顾陛下的人,姚玉希冀陛下能明白她的苦心。
可是她始终做着医者郎中的本分,只寥寥抬眸扫了陛下怔愣的面容时,她又尽职本分地垂眸,继续沾润他的唇。
由于我在姚玉脸上看不到任何意料中的事,却意外她竟把陛下当成了陌生人一样疏离客气又敬畏的模样。
目光转落在陛下脸上,我发现他目光从涣散到质疑,最后眼神触到她临摹了数次终于才敢认定地被惊喜冲散了他所有身上带来的痛楚,怔怔地凝视她的动作,寸步随她一举一动转动他渐渐灼亮的目光。
陛下浸润的唇终于不干裂了,剑唇上下蠕动地启口,艰难地吐出:“姚.......嘶.......”说了一个字被喉咙里牵扯地生疼。
“陛下,臣妾在这里。”瑶宸妃醒回了神,以为陛下开口第一个词叫的是她的封号,侧头靠向陛下脸侧,声音娇软轻颤道:“臣妾一直都在。”
他目光紧随姚玉身影走,全然不理会紧贴在他身侧,瑶宸妃手捧着他的脸贴上了她的,柔软心疼道:“您吓死臣妾了,以为您不要臣妾了呢!”她忘情地抱着他脖子搂住了,却没去留意到她的陛下目光一直灼灼盯着姚玉脸上看。
姚玉听到他一声干哑喉咙撕碎一般的声音,眉心旋即朝他看了过去,只几秒与他病态惊讶的眸光对视,顷刻间他身旁有人靠了过去,是他身上冷不丁震动了一下,却没有扭头去理会身旁靠过来柔软娇弱的孕妇。
姚玉眸光里忍不住吃惊了一瞬,随即垂下眸,将要从他和她面前褪下去,把空间都留给了他们二人。
“姚!”陛下艰难吐口叫出来,他随着她退后的动作,身子向前顷过去,伸出手来要抓住她身边能抓到的东西。
他的手刚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抓姚玉褪下最后的指尖,忽然另一只保养姣好白玉一般的素手及时挡在了他手掌心中,猝不及防地又恰到好处地握住了不属于他目光中的那个人。
瑶宸妃感受他手掌心灼烫的温度,脸上羞怯一红,反手握住了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目光始终灼灼地紧追姚玉离开龙榻,走出他们的圈适,跪在了不远处的外围。
“陛下,臣妾在呢!”等瑶宸妃含情脉脉地抬眸回望陛下的时候,静静地等他回应,慢慢地发现不对劲了。
“陛下,陛下.......”瑶宸妃轻声娇语地叫了几声,含情羞怯的目光逐渐褪去,便也循着他目光往床榻外不远处跪着的身形瘦削扶风弱柳之姿的人。
他不是个郎中吗?
瑶宸妃从跪着的人,又转回到陛下神色,逐渐发现他眼底里闪过一抹惊艳,眸光深深地黏着她身上,再也看不见时刻不离他身,日日夜夜思念他的人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比之前更甚地萦绕在瑶宸妃脑海里,她几近愠怒又嫉妒地狠刮了地上跪着的人几眼后,忽然“哎哟”两声地捂住了肚子。
如此动静,姚玉都最先注意到了瑶宸妃一脸痛楚地捂着肚子,连苏公公走上前去问:“娘娘,您还好吗?”
还有身边侍女关切地问道:“娘娘是不是快要生了?快来人哪!”
只有榻上的人不动声色地始终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生怕她一不留神从他眼前溜走了。
“陛下,陛下,宸妃娘娘莫不是快要生了吧?”苏公公见侍女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只有他的主子陛下闻所未闻,似乎对瑶宸妃的嗷叫充耳不闻。
我走上前,站在姚玉身侧,扫了一眼榻上陛下的目光,低声询问姚玉:“你可否看看瑶宸妃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紧。”
可她没有及时站起来去察看瑶宸妃,而是从榻上的动静,垂眸下去,淡淡道:“回镇国公的话,瑶宸妃看孕像应该八月有余,还没到生的时候,现在她叫唤,应该是胎动剧烈。”然后她平静淡泊的话,不远处的那些忙乱的人听到后,都惊奇地往她看过来。
明明瑶宸妃说痛,这郎中也太不把宫里主子们放在眼里,说话都这么无关痛痒。
“贱民,你好大的胆子,竟无视娘娘怀孕痛苦。镇国公您还在庇护他!”侍女忍不住,又有陛下醒转过来,她正好让陛下也看看这个郎中无法无天的样子。
“对,胆大包天,宸妃娘娘都这样痛苦了,你一句两句就轻飘飘地说过去了,也不快过来好好看看瑶宸妃到底怎么回事!”苏公公也忍不住怒言相向地瞪着地上的人,道:“宸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陛下最看重的,若宸妃和肚子的皇儿有什么好歹,陛下第一个拿你是问,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宸妃娘娘面色红润,气色刚好,浑然不像腹痛的症状。若真要叫着肚子喊痛,肚子里的早就破了羊水,最后孩子出来也是早产,早产的孩子也命运多舛,生和死都是一瞬间的事,人为都控制不了,就算勉强过活来,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姚玉口齿清晰,面面俱到,不疾不徐地分析地说出来。
“你.......你竟敢诅咒娘娘肚子里的皇子早产而死——”
“听清楚了,小民只提到早产和后遗症,并未提宸妃娘娘的肚子里的皇子出来就难逃一死!”姚玉铿锵有力地击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