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八，你别压我啊。”
宁宁扔了两张牌到桌上，冲旁边的江凌远使眼色。
“要不起。”
江凌远听她的话，转眼看向隔壁江屿清。
而他明显不在状态，淡淡扫了眼手中捏着的牌：“不要。”
宁宁扬扬手里最后一张老K：“最后一张哦，我赢了，给钱给钱。”
江屿清把剩下的牌放桌上，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票子：“你们两就合着坑我吧。”
“唉？”江凌远举起双手，“我可没有啊，你哪只眼看到了？明明是你自己要不起。”
宁宁笑嘻嘻接过江屿清的百元大钞，这已经是她赢来的第六张了：“谢啦，待会儿用这钱请你们吃饭。”
江凌远挪挪屁股凑近她：“还是老婆好。”
宁宁十分嫌弃推开：“别瞎叫啊，谁是你老婆？合法吗？”
江凌远拉她手，贴着不放：“合不合法你跟我去民政局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你滚吧，”宁宁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好，”江凌远依依不舍，“快去快来。”
等宁宁走后，江屿清靠在沙发上，嘲笑：“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江凌远也笑他：“老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值钱，那你就是倒贴，你看你回来追嫂子那么久了，有结果了吗？”
伤口上撒盐啊，江屿清作势踹他：“你小子，别忘了我现在可以揍你。”
“是是是，”江凌远坐过去，拍拍他肩膀，“别气别气，革命尚未成功，老哥你慢慢努力。”
乔娜拒绝他拒绝得很彻底，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想通过直播看看她，结果也好几天没播了，公告栏里写着“躺平中”。
江屿清最近天天都闷闷不乐，江凌远才把他叫出来打打牌，散散心。
“嫂子也是，想什么呢她？”
江凌远也不理解，明明当初担心得要死，现在人平平安安回来了，她又不理睬了，女人心，海底针啊，猜不透。
江屿清沉默着，漆黑的眸中没有光彩，他想，如果乔娜真的那么抗拒复合，放弃，对她，或者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吧……
宁宁最近在玩一款老游戏，名字叫《旅行青蛙》，上架许多年了，她才下载刚玩没两天，就被绿色的小家伙可爱到了，天天盼望着蛙儿子寄明信片回来。
太过迷恋，甚至连手机消息提醒都换成了青蛙叫，江凌远直呼“变态”，她不在，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一声青蛙叫，江凌远毛孔都应激了，汗毛都炸起来：“我今天非把她这声音改了！”
他拿过手机，手机屏幕亮起，他去按密码，按到最后一位时，江屿清拦他：“等等。”
江凌远手停顿住：“怎么了？”
江屿清没说话，神色凝重，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明明很轻，却觉得沉甸甸的，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他手放在开机键上，慢慢按了一下，紧接着，手机屏幕亮起，没识别到主人的脸，一直停在锁屏界面。
是乔娜和宁宁的合照。
乔娜戴着一顶棕色贝雷帽，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绒大衣他见过，和宁宁两个人肩靠肩，比着耶，眉眼弯弯地微笑。
目光移到她身后，古老的砖墙上贴着一块白色木板，上面写着法语“咖啡馆”。
江屿清皱起眉，似乎有撞钟敲击了一下心：“这是……医院附近的那家咖啡店。”
不是疑问语气，他笃定，刚去法国那会儿路过，装了假肢后出来做康复训练，天天经过。
江凌远盯着手机壁纸，一动不敢动，只能疯狂期盼宁宁快回来，这事要是从他嘴里解释出来，一定会被亲哥打到残废，到时候就轮到他坐轮椅了。
江屿清忍着激动，可是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我去法国的时候，你还不认识宁宁，她有和娜娜合照，所以你是通过娜娜认识她的。”
江凌远咬咬牙，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怕啥，“哥，你听我解释……”
难以开口，他纠结着，宁宁正好回来了，用纸巾擦手，坐到位置上，左看看右看看，动作缓缓停住：“我怎么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江凌远挤眉弄眼冲她使眼色，宁宁看向江屿清：“大哥你眼睛怎么红了？”
“啊？”江凌远歪头看，“哥你、你被我气哭了？”
江屿清眨了眨眼，退去泛出的热泪，说出他猜想的事实：“所以，乔娜一直知道我住院的事情，她和你们一起去看我，你带的那些中餐馆的菜也是她做的。”
全中！哦豁，完蛋咯，江凌远沉默，假装自己不存在。
宁宁看到江屿清拿着她的手机，猜他应该是看到了锁屏照片：“嗯哼，你说的没错，她经常偷偷去看你，还不让我们告诉你，让你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江屿清声音渐渐变小：“所以，她也知道直播间那个账号是我。”
“不然呢，”宁宁实话实话，“你觉得她吃饱了撑得天天带你这个菜鸡打游戏，一次次鼓励你安慰你，让你加油，说她一直在你身后？是你自己太笨没发现，不能怪我们。”
身体里似乎山崩地裂，悲伤情绪如洪水冲破一道道城墙防线，江屿清无力靠在沙发上，思绪太乱，大脑氧气匮乏，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宁宁抿抿唇：“你也别怪我们没告诉你，一是娜娜不让说，二也是为了你能好好养病。其实娜娜现在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是她自己过不了那道坎，你知道是什么坎吗？就是‘欺骗’。你不应该伙同温迪一起骗她，说是为了保护她，但你不知道在你们离婚后，她遭受了多少白眼和羞辱，你可以去问问她闺蜜倪晓，不怪她怨恨你。”
江屿清垂下头，看不清表情，江凌远竖起手指放嘴边，示意她别说了，火山就要爆发了。
宁宁瞪他一眼，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女人人生三大乐事，永远不长痘痘，狂吃不胖，还有一个就是继承老公财产。你怎么就知道乔娜不愿意陪着你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呢？你给她的那些东西，能弥补什么？拿刀给她身上喇个一米长的口子，再帮她贴个两厘米的创口贴，你觉得没事吗？”
江屿清静静听着这些，哑口无言。
他想起那天醒来，病房里有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原来是她的味道，放了糖的番茄炒蛋，是她的手艺，说要去照顾生病的朋友，其实是他自己，还有她通过耳机传来的声音，一遍遍告诉他要坚强。
“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狂风过境，他的心一片狼藉，沉思片刻，心头似有一道曙光浮现，干涸荒地浇灌细雨，生出绿芽，开出鲜艳的花。
还好，这个谎言并不存在，她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她一直都在爱他。
江屿清把手机还给宁宁：“这张照片传给我。”
说完，他起身，准备走，江凌远问他：“哥你去哪？”
宁宁白他一眼：“还能去哪，当然是找你嫂子啦。”
江屿清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轻轻笑着，阴霾天气终于放晴。
走到门口的时候，宁宁追了上来，苦着脸：“那个大哥，你要是去找娜娜的话，她没在家……”
江屿清回头：“她去哪了？”
“额……”宁宁咽了咽口水，“她不让我告诉别人，但你又不是别人，我告诉你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江屿清难以置信：“你们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
“哎呀不是，娜娜她前两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摔到了腿，现在在医院呢，我把地址发给你，在住院部4室02床。”
宁宁一口气全部交代：“没别的瞒你了。”
江屿清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语气责怪：“她受伤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你就帮着她吧。”
宁宁很无辜，耸耸肩，还没来得及再解释，江屿清已经跑走了。
江凌远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宁宁的腰：“你别怪我哥语气重，他不是气你，是担心嫂子。”
“我知道啊。”宁宁没在意这些，“我也巴不得娜娜赶紧和你哥和好，这样你哥复婚了，你也就能结婚了。”
江凌远蹭她脖子：“谁说必须我哥复婚我才能结婚？我们家没这规矩。”
宁宁推开他：“走开啊，痒死了，你胡子几天没刮了？”
江凌远不撒手越抱越紧：“我要老婆帮我刮。”
“那你去找你老婆吧。”
“老婆在我怀里呢。”
“江凌远你肉麻死了！”
“我不管，老婆不帮我刮，我就一直蹭她。”
“滚啊！”
……
乔娜公告里的“躺平中”是真的躺平了，那天阳光很好，微风不燥，她约好了舞蹈室的老师，准备去学个舞蹈增加直播内容，顺便锻炼锻炼身体，结果出门的时候发现电梯在维修，只能走楼梯，又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在楼梯拐角丢了个香蕉皮，一个没注意踩上去了，然后……
然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尾椎骨剧烈疼痛，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望着腿上的厚厚石膏，绑得跟木乃伊似的，这下别说跳舞了，走路都难。
今天是躺在床上的第三天，除了疼，就是无聊，隔壁床是一个被车撞到的阿姨，比她还惨，手臂和腿都固定了石膏，吃饭都要人喂。
不过她很乐观，每天和来探望的家人唠嗑，偶尔还和乔娜聊天。
中午饭点，乔娜继续点外卖，阿姨的老公过来送饭，做了红烧肉，特意装了一小碗送给乔娜。
乔娜推脱不掉，只好接受：“谢谢叔叔阿姨。”
阿姨摆摆手：“害，别客气，住院这几天，也没看见你有家人亲戚来过，我拿你当自家闺女了，吃吧，你叔叔的手艺那叫一个好，我当初就是被他征服了胃，才嫁给他的。”
“是吗？”乔娜闻了闻红烧肉，“好香啊，我都流口水了，阿姨你真幸福。”
阿姨笑笑：“姑娘，你有没有对象啊？”
“没有。”
“啧，”阿姨摇摇头，“你长这么好看，不应该会有很多男孩子追吗？要有个好对象，也能叫他来照顾你。”
乔娜低下头，抿着唇，随后说：“阿姨，时代变了，男人都靠不住哇。”
阿姨好奇：“你又没有男朋友，怎么知道靠不住？”
乔娜心不在焉用筷子戳米饭，外卖的饭不好，很硬，没有香味，没有食欲。
她说：“至少我见过的男人，都挺靠不住的，满口谎言，自私自利，臭不要脸。”
阿姨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孩子太惨了吧，尽遇到些垃圾男人。她刚想安慰两句，病房虚掩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饭盒，上身干干净净的白衬衫被汗渍浸湿一小片，许是跑得急，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沾在皮肤上，额头脖颈布满汗珠，顺着纹理滚落进衣衫里。
他喉结上下移动，咽了咽口水，稳住呼吸，慢慢走到乔娜床边。
“谁满口谎言自私自利臭不要脸？”
“……”乔娜懵住了，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刚刚那一幕太过性感充满诱惑，也许是因为骂人被听见了心虚。
也有可能两者都有。
江屿清丢掉她面前的外卖，放上他特意去酒店找厨师做的营养餐：“吃这个。”
乔娜：“……”
隔壁阿姨先说话了：“呀！这个小伙子蛮帅的嘛，小娜他是你男朋友吗？”
乔娜脸很烫，声音很小地解释：“不是……”
“阿姨好，”江屿清打断她的话，非常有礼貌地说，“我的确不是她男朋友……”
他故意停顿一下：“我是她丈夫。”
乔娜闭上眼，被子下的手紧紧握拳：“你胡说什么？”
阿姨恍然大悟：“哇哦！男才女貌啊，很配哦。小娜你老公这么有气质，刚刚我问你有没有对象，你干嘛不说呢？”
江屿清替她回答：“我们吵架了，她闹别扭生气呢，不好意思啊阿姨。”
“难怪了，”阿姨看看她老公，“不过可惜了，我还打算介绍我儿子给小娜认识认识呢，看来我家那小子没这福气找这样漂亮的老婆咯。”
叔叔也摇头：“是啊，这么俊一姑娘，怎么可能没人追呢，弄半天早结婚了啊。”
放弃无用的解释，乔娜瞥了眼江屿清：“你怎么来了？”
江屿清找了个凳子，拉过来坐在床边，反问她：“所有人都知道你受伤住院，为什么只瞒着我？”
乔娜下意识说：“跟你学的。”
“什么？”江屿清生气，现在又觉得好笑，“是吗？我骗你，是因为我害怕你担心，你也是吗？”
乔娜改口：“不是，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和你有联系。”
“不想看见我？”
“嗯。”
“不想我在你身边？”
“嗯。”
“不爱我？”
“……”
乔娜犹豫了两秒：“嗯。”
江屿清知道这两秒她在准备撒谎，他笑：“不爱我，还跑去看我做手术？”
“嗯……嗯？”
乔娜睁大双眼：“你瞎说什么？”
江屿清突然起身，弯腰靠近，离她不到十厘米距离，看着她眼中的情绪，一字一句：“承认吧，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