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燕珉好不容易缓过神,又得知了即将赴宴的消息,当即便如晴天霹雳,死死扒住房门,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小侍们不敢动他,苦着脸去禀告燕然,“大公子,小公子说自己病得起不来身,就不赴宴了。”
燕然大喜:“那就让阿珉好好休息。”
“什么病?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忧心是方才胡闹所致,徐明水倏然起身大步向外踏去。
燕然愣了一下,“不是…殿下,你知道阿珉住哪吗你就走?”
从房顶上跃下一个纤瘦的黑影,正是暗卫十五。她挑衅似的给了燕然一个眼神,仿佛在说这座宅子哪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燕然:“……”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臣下的隐私。
将军府布局简单,绕过演武场就到了燕珉的小院。
小侍们不认识徐明水,只观她气度不凡,一律当做贵客,硬着头皮拦着人不让进。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病得沉,不便探望,您还请回吧。”
“未婚妻主也探望不得?”
徐明水不为难他们,黑眸盯着紧阖的两扇紫木门,门窗为抵挡寒风糊了厚厚的窗纸,叫人连一丁点影子都窥视不到。
小侍们相互对视,心一横,视死如归道:“若是您,就更进不得了!”
说着,一群半大小孩儿挨挨挤挤拦在房门前,生生给徐明水看笑了。
“这是你们公子说的?”
小侍们齐齐点头。
屋里燕珉耳朵贴在门上,撅着屁//股,努力去听外面的说话声。
隔着门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朦胧,他不自觉咬着指甲,摸不准徐明水会不会生气。
谁知外头渐渐安静下来,他更贴上去几分,试图捕捉想听到的话。小侍们一拉门,几个少年郎就倒做一团。
燕珉被抓包这样的窘态,粉霞从耳根蔓延到两腮,恼得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小侍们还浑然不觉,笑嘻嘻地邀功:“公子!我们三两句话就把那个人赶走啦!”
“啊?”
这发展仿佛和预料中不太相同,燕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赤着脚扒着门框往外探头探脑,瞧了好一会儿,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只得将希望全都寄于小侍们,“那、那人走的时候是不是可生气了?”
“没有呀!”
其中一个圆脸小侍捧着脸,“那位大人只说知道了,还叫您多注意身子,多休息,然后就走啦。”
“除此之外,再没说别的?”
“一点都没有了!”
燕珉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其他,有些浮肿的小腿连带着脚接触冰冷地面,也不觉得凉,翻身上床,扯了被子罩住头身,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分明连眉骨上的牙印都还能看见踪迹呢。
瞧见主子这模样,小侍们默契地闭了嘴,退出去闭了房门,继续守着安静的小院。
席上徐明水身侧自然没了人,她也不爱说话,对上前敬酒的官员却是来者不拒,一口接一口喝着酒。
程觅酒杯往前一递,压了压她的杯口,仔细看了没什么醉态才放心,取笑道:“不就是小夫郎没来,至于这样?”
徐明水斜睨她一眼,手肘一绕,复将酒杯抵至唇前,显然连这位姨母也左右不了她。
余光瞥见角落偷偷钻进来一只小耗子,她兀地改了主意。
手指在矮几上敲了两下,便有个腰肢柔软的舞郎凑过来为她倒酒,细白的手指捏着玉杯送到她唇边。
不算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席间多是这样服侍酒水的舞郎,官员们还端着面子,至多是让人坐到了身边。
小耗子撩开长长的面纱,偷偷瞪着她们的方向。
甄芙跟在他身后,声音一贯带笑:“这些舞郎是腰当真是盈盈一握,我观这情态,怕是接了他们的酒,夜间就要做他们的入幕之宾。”
燕珉连忙去看徐明水。
她面前的舞郎锲而不舍地举着杯子,笑意盈盈,看唇形开合,大抵是燕珉说不出来的温声软语。
徐明水还看着他。
她怎么能看着别人?!
那个玉杯终于被接过,却不是徐明水。
燕珉端起酒杯仰头饮入口中,尚未来得及吞咽,便叫人捏着下巴衔上长长一吻。
醇香酒液尽数入了徐明水的口,有丝丝缕缕顺着相覆的唇舌缝隙中淌落到衣襟,吻得十分香//艳。
旁边的舞郎见状,十分识趣地离开。
瞧着气势汹汹,怕不是谁家的正夫来抓人呢!
吻毕,轻纱粉面。徐明水用拇指拭去燕珉眼尾泪痕,动作轻,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凶:“怎么这般不知道分寸?”
还以为她是训自己出来得不合时宜,燕珉挥开她的手,眼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你怎么这样啊!”
他努力比划着,边说边哽咽:“他、他都要贴你身上了!”
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都投过来,燕珉后知后觉感到羞人,挣扎着要从徐明水怀中挣开。
徐明水哪里肯。
这是这些日子来,头一次没有闻见血腥味儿的触碰。
她舍不得撒手。
“是我话太重了。”徐明水整理好他的面纱,额头抵在帷帽竹制的边缘,借着那一点点小缝儿和燕珉说话。她们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我是想说,你身子重,不能喝酒,孩子事小,若是对你有什么影响,我会心疼。”
燕珉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自己鲁莽,低着头不说话。
这厢厮磨低语,便有人要着急。
眼看徐明水被那个不知来路的人占去全部心神,一个参将看着满席的舞郎干着急。
连身都近不得,如何替她讨好人?
再看燕珉就带了怒意。
“殿下刚到就狠狠挫了那阿部其乐的威风,果真神武!末将佩服,敬您一杯!”
语罢,她一饮而尽,又道:“殿下今夜已喝了不少,身子要紧,不如让旁边这位公子代劳。”
燕珉攥住了徐明水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另一只手拨开面纱,用唇语说了句:“我不喝,你放心。”
特别乖巧。
那参将只当燕珉也是个“玩意儿”,还要再劝,却被徐明水瞥了一眼。
女子干脆利落地饮尽杯中酒,“他的身子可比本殿金贵多了,吴参将,有些话,说之前还是要动点脑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能被这么珍重的人是谁,只有燕然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
当着他的面亲嘴儿,难道他是死的吗?!
徐明水无意解释,搂着人小心护着,把人往后院带。酒液粘湿了燕珉的衣襟,天寒地冻的,再给人冻坏了。
燕然只得站出来认领那是自家不省心的崽。
燕珉并不常来城守府,单身女官的后院更是去不得,眼睁睁看着徐明水带自己越走越黑,紧紧攥住她的袖子。
寒风凛冽,刮得他的脸果真像个苹果一样。
好不容易见了人影,是两身漆黑,徐明水冲人摆手,那两人就退下了。
徐明水带着燕珉推门走进一间屋,点上灯,看人拘谨坐在圆凳上反倒笑了。
“方才不是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燕珉眼神乱瞟,视线触及床上整齐摊开的一身男子衣物,仿佛被烫了一样缩回目光。
他捧住肚子,咬牙道:“你不要乱来。”
徐明水的手搭上他脖颈,不动声色轻碰柔软腺体,确认没有半分湿意,才有心思逗他:“我乱来会怎么样,小公子会罚我吗?”
话音落到那个“罚”上加重了咬字,从殷红唇舌中吐出,平白增添几分暧昧。
燕珉从脸烧到了脖颈,坚强把话说完:“你要是乱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太孩子气,徐明水笑得眼睛都弯了,“那我不胡来,珉珉就愿意搭理我了吗?”
不等燕珉说话,她将脑袋搁到人颈窝,一下一下地啄吻,“理理我吧,我知道错了。”
这辈子也没想过能从徐明水嘴里听到这种话,燕珉呆了一下,随即立马举起双手挡住了双颊,崩溃大喊:“你怎么犯规啊!”
“哥哥说我不能太快原谅你的!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双唇舌覆到燕珉的耳垂,咬了一口,“小骗子,根本是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这下某人真是脸红到挡都挡不过来了。
燕珉嘟囔着:“到底谁是骗子啊,倒打一耙。”
“没有下次了,和好吧,好不好?”
徐明水勾住燕珉的尾指晃呀晃,“这次盖章,我保证。”
从指缝里偷偷看勾在一起的手指,燕珉笑而不自知,挑眼埋怨徐明水,也是真心实意地发愁:“让哥哥知道他又要说我了呀。”
“让他骂我就行。”
徐明水懒懒趴在燕珉身上,像一只大型的豹子,修长的腰身舒展,悬浮许久的心略微有了安定感。
她看了看那个鼓起来的圆肚子,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如果这是得到燕珉的附加条件的话。
回去就让医官研制不孕不育无毒无害的药。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丝毫不显。她也还没忘记正事,伸手摸了摸酒湿的衣襟,被冷气冻得一片冰,也分不清楚是湿的还是干的。屋里温度比外头高一点,有回温潮湿的痕迹。
“先把衣裳换了吧,我摸着还有些潮。”
燕珉乖乖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能不能让人帮我把酥糖叫过来呀?”
酥糖是拦过徐明水的圆脸小侍,人不大,倒机灵,此番就他一个跟着来了。
“叫他来干什么?”
燕珉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侧身,想让自己的肚子在视觉上小一点,“宝宝长太大了,我有点不方便……”
衣襟被人拨开,燕珉呆愣愣地向上看。
徐明水的手攥着他的压襟,“不用他,我也可以。”
“诶?诶??”
燕珉穿得本就宽松,三下五除二被剥干净了,双手按在肚皮上面遮羞,叫摆布得一点办法没有。
让哥哥知道了又要被训,小公子十分苦恼。
徐明水倒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稀罕不够人,挨挨挤挤把人勾到怀里坐着。
难得的静谧还没有维持多久,她突然来了句:“我们尽快成婚吧。”
燕珉“啊”了一声,犹豫道:“姐姐还没找到……”
“我会尽快解决这些。”
徐明水摸了摸他的脸,“你只要安心等着我就好了。”
“不行。”
燕珉转身环住她的脖子,“这种时候不能说这个话,姐姐是我的姐姐,你也是我重要的人,我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各自为战也是很好的,不要让我没用地待在一边。”
“我只是不希望你遇到危险。”
“我知道。”
这次之后,燕珉就一连几天都没能再见到徐明水。
话说开之后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燕然一眼就看出来是又和徐明水搅和到了一起,但自家的崽忍着呗,还能怎么样呢?
只是这个时候他格外想念燕息。
如果阿姐知道弟弟被刨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还没等找到燕息,阿部其乐又闹了事。
她绕过关城,偷偷向皇宫送了封信,指明要娶燕珉。